秦筝和林昭都是一惊,林昭现在有伤在身,身体又虚弱,还真不能保证可以第一时间制住那名水匪,若是让他叫嚷引来更多的水匪可就前功尽弃了。
秦筝稳住心神,给林昭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松开她后快步捡起牢房外的一根板凳躲到了门后。
那名水匪只是出去方便了片刻,怎料再一进门就见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只余穿红衣的女子站在牢房门口,另一名女子不见了踪影。
他大惊失色,正要转头扫视屋内,秦筝已经举着板凳砸他脑门上了。
这根板凳实沉,水匪当场被砸晕了过去。
秦筝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有经验,总算是没失手。
把水匪拖进牢里后,秦筝把他们的外袍扒下来给自己和林昭换上,又将她们的外袍披在两个水匪身上,才将牢门锁了起来。
林昭功夫过硬,还没这么狼狈逃命过,见秦筝熟门熟路的做这些,夸道:“阿筝姐姐真聪明。”
秦筝给自己手脸都抹了两把灰,林昭肤色本就偏暗,倒是不需要掩饰。
听到林昭的话,她望天长叹道:“不聪明,唯手熟尔。”
从东宫一路逃亡到现在,她可经历过太多次了。
秦筝扶着林昭往地牢出口走去,打开地牢大门的瞬间,看到站在外边死了不少人,但还站了十几个水匪,她下意识挡在了林昭跟前。
其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水匪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对方瞧着约莫二十出头,身形清瘦到有些单薄,五官精致却并不显女气,似花与木有各自的胫骨来区分,面色苍白如雪,一双凤眸狭长深邃,只不过此时那微微上挑的眼尾泛着红,看得人莫名锥心。
秦筝下意识避开了他那道带了太多强烈情绪的目光,正疑心他是不是认识自己时,对方已扯开嘴角绽出一抹苍白的笑来,艰涩唤了她一声:“阿筝。”
第36章 亡国第三十六天
阿筝?
叫得这般亲昵,对方果真认识她。
秦筝心思电转,太子妃在原书中只是番外里才正式出场的角色,除了和沈彦之的虐恋情深,基本上没有其他戏份,人物关系单薄得可怜。
不过太子妃倒是还有个兄长,所以眼前这人,要么是沈彦之,要么就是太子妃的兄长秦简。
但不论他是沈彦之还是秦简,对秦筝来说都极为不妙。
毕竟这二人一个是太子妃两小无猜的竹马,一个是看着太子妃长大的兄长,他们对太子妃都再熟悉不过,自己一个魂穿的,又没有太子妃的记忆,很容易叫他们觉出不对劲儿来。
在这敬畏鬼神的时代,秦筝可不想被当做妖孽烧死。
她定了定心神,疑惑朝那人看去,眸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和警惕:“你是何人?为何知晓我的名字?”
为今之计,只有装失忆,才能解释得通她为何不清楚太子妃以前发生过的一些事。
怎料对方听到她的回答,一双凤目红得更锥心了些。
他嘴角挽起的那抹笑愈显苍白,整个人像是用一捧薄雪捏成的个空壳,一碰即碎。
“不记得了啊……”
每说一个字对他来说似乎都格外艰难,他看见了秦筝眼底的疏离和警惕,心口像是被尖刀剜了个口子,每呼吸一下都疼得厉害。
他努力维持着嘴角那抹温柔而苍白的笑,眼里的沉痛看得人揪心,“是我来晚了,叫阿筝受苦了。”
看着秦筝那张抹了不少灰垢的脸,他下意识想用袖子帮她擦干净,怎料秦筝却警惕后退了一步。
林昭也带着几分敌意盯着他,喝道:“放尊重些!”
沈彦之喉咙口发苦,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可她不认得自己了,甚至看着他满眼戒备。
逃亡的这些天,从山贼窝到水匪窝,她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心脏似被一只大手攥紧了,窒痛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收回那只手背到了身后,紧紧捏成拳,直抓得掌心鲜血淋漓,艰涩道:“忘了阿筝不记得我了,沈氏三郎,沈彦之,阿筝再记一遍这个名字可好?”
秦筝听他自报家门却是心底一惊,竟是沈彦之!
他为何会在此处?还穿着一身水匪的粗布衣裳?
太多疑问堆积在秦筝心头,以至于让她忘了回复了沈彦之那句话。
远处传来打斗声,秦筝朝那边看了一眼,但夜色太沉,又有房屋树影遮挡,什么也看不清。
沈彦之显然也听见了,眸色微微一变:“官府在剿匪,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阿筝先同我回船上吧,我给你找个大夫。”
他一说大夫,秦筝倒是想起林昭身上的伤来,林昭的伤只草草包扎了一遍,现在人又虚弱,是得找个大夫看看。
她们如今在盘龙沟老巢,要想不落到水匪手里,跟沈彦之走才是最安全的。
秦筝稍作迟疑,便点了头,手却紧紧攥着林昭:“阿昭跟我一起被水匪抓来的,带她一起走。”
“自然,被水匪掳来的姑娘,官府都会带回去。”
两名扮成水匪的官兵在前边引路,秦筝扶着林昭跟他们走时,却仍是没忍住往传来打斗声的那边回望了一眼:“那边是官府的人?”
官兵回话有几分迟疑:“应该是。”
他们也不太确定,毕竟按理来说,他们还没回去,船上的官兵不敢贸然开战才是,可若不是官府的人,这个时间点能在水匪老巢的,还能有谁?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避开了那边,绕道离开了水匪老巢。
沈彦之和他的贴身护卫走在最后,远离了秦筝,他周身的阴鹜再也压制不住,寒声道:“这里的水匪,我不想再见到一个活口,把这地方夷为平地吧。”
战船上有攻城用的投石机和火药弹,轰平一个盘龙沟不在话下。
陈青抱拳:“末将领命。”
……
楚承稷进入地牢后看着里边的情形,不由得眉头一蹙。
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墙壁上燃着火把,他顺着地牢深入,抵达牢房时,只瞧见两个被扒了外袍晕过去的水匪。
她们自己逃出去了?
楚承稷拎起桌上茶壶里的水浇醒了其中一个水匪。
水匪迷迷糊糊醒来,人都没看清就开始大叫:“那两个女人跑了,快追!”
一柄寒剑抵上他脖颈,剑主人的嗓音比那剑刃还寒凉几分:“何时跑的?”
那名水匪慌张环视一眼,这才弄清了处境,战战兢兢道:“好汉饶命,小的当真不知,小的一进门,就只看到那黑脸女子站在牢门边上,看守牢门的弟兄倒地不起,小的还没来得及报信,就被人砸晕过去了……”
他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隔着头发都看得分明,可见所言非虚。
楚承稷往门后扫了一眼,果然在那里瞧见一根板凳。
的确是某人的作风。
他没理会被关在牢里的两个水匪,提了剑直接走出大牢。
再次瞧见倒在地牢门前的那几个水匪尸体时,楚承稷眉心拧了拧,这些人身上的伤口手法并不一致,显然不是林昭杀的。
有人带走了她们?
今夜出现在盘龙沟的,除了祁云寨的人,就只有官兵了。
想到吴啸是因为官府的通缉令才抓走的秦筝,楚承稷眸色一沉。
今晚官府的人出现在盘龙沟,只怕不是巧合。
他思索之余,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这巨响楚承稷并不陌生,是攻城用的火药弹,先前在祁云寨的船上他们也用来威慑过水匪。
两刻钟还未到,投掷火药弹的不是祁云寨的人才对。
在那一身巨响后,夜空里又有无数颗火球被掷向了水匪老巢,落地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仅剩的那些水匪无不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现在往江边去反而是更危险的,那边是炮火集中区域,楚承稷直接运起轻功朝后山掠去。
后山地势极高,借着月色远远望去,水匪老巢已是罩于一片火光中,江面上一艘官船在夜色里渐行渐远。
亮着灯笼的甲板上站着一人,船已开得太远,楚承稷看不清那人是何模样,但那身绯红的官袍,甚是扎眼。
……
祁云寨众人并没有听楚承稷的,两刻钟后没等到他,又听见官府狂轰水匪老巢,一个个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爆破声停了,他们才慌忙把船靠岸去寻楚承稷。
昔日的龙潭虎穴,如今已被烧成一片废墟,一脚下去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
“这她娘地轰得也太狠了,还好咱们的船开得快,不然弟兄们怕是都给炸成碎肉块了!”王彪看着满目疮痍的匪窝,想起在江上被官船追着跑那会儿,不免心有余悸。
“军师!”有人发现了从后山下来的楚承稷,狂喜叫到。
王彪抬头看去,也面露喜色:“还好军师你没事,可吓死弟兄们了!”
他左看右看,没瞧见秦筝和林昭,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收了收:“大小姐她们呢?”
其他人也以为秦筝和林昭遭遇了不测,神色凝重。
楚承稷道:“她们被官府的人先一步带走了。”
这话一出口,祁云寨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王彪见楚承稷身边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忙道:“军师,咱们先回船上,你这一身伤得处理下。”
“不碍事,弄一张青州城内城的舆图来。”楚承稷显然没把身上那几道口子当回事,无论何时,他音色都是沉稳的,让人不自觉地信服于他。
王彪知道他要青州城舆图,是想了解城内路线和布防,方便救出秦筝和林昭,看今日官府这狂暴的打法,劫狱的难度可想而知,他道:
“早就听说那姓沈的在朝中是条疯狗,惹了他的没一个有好下场,也是盘龙沟这窝水匪倒霉,他们劫了朝廷的兵器,皇帝派他来青州剿匪,盘龙沟这算是被杀鸡儆猴了,不过官府已经知道那批兵械如今落在了我们手里,只怕官府不日就会对付两堰山……”
走在前边的楚承稷脚步突然一顿,微微侧过脸问:“今日官府领兵的是沈彦之?”
月华切出他侧脸的线条,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一半笼罩在霜白的月光下,一半隐匿在阴暗中,许是面具挡住了光,他那双眼瞧着也比平日幽暗了几分。
王彪被这一刻的楚承稷吓了一跳,挠挠头道:“俺也是和官船周旋时,跟他们对骂才知道的这些,那狗官叫啥俺就不清楚了,不过官船上的人都管他叫世子。”
天底下姓沈的世子,只有那位无疑了。
“先回山寨修整,暗中派人进城打听那沈姓官员的落脚处。”楚承稷说完这句才抬脚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