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位容将军,苍泽山的精怪们并不陌生。
再加上这一次,容将军死后,这一带都一瞬回春,更让容钰的名字传遍了苍泽山。小一说起这位将军,眼里也带着敬畏和感谢。
借容将军的光,冬天没有了,苍泽山也直接进入了春季。
如此一来,山里没有那么冷了,倒是不需要他们再费心去准备过冬的东西。
“你们想要抢回容将军的尸身,我们也可以帮忙的。”小一道,“戎国人派了重兵看守,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他们妖怪也是血肉之躯,普通凡人不足为惧,可是那些可都是见过血练过武的高手。
而且人数还那么多,若是正面冲突,他们多半是要输的。
“我之前其实就在想这件事,”小一道,“我们会挖洞,到时候可以挖一条到戎国天牢的地道。如此,我们可以悄悄把容将军的尸身运出来。”
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
无咎和小黑考虑一番后,便同意了。
不过在去挖地道前,他们先得找点食物填饱肚子。好在这次有了小黑的帮助,小一的压力小了不少,又有无咎这个会做饭的,因此,他们很顺利的饱餐了一顿。
――当然因为无咎是和尚,他们也不好当着和尚的面吃肉,所以这一顿吃的是素食。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们便行动了。
小一带着自家弟弟妹妹开始挖洞,他们不愧是挖洞的好手,又早就勘察好了路线,所以竟是很快便挖通了。
许是想着那不过是一具尸身,又不会自己跑,所以看守的人虽然重视,却并没有时时来盯着。
无咎和一群小妖瞅准了时机,竟是很顺利的搬出了容钰的尸身。
说起来也有些神奇。
容钰的尸身并未因为温度的上升而发臭腐烂,若是忽略那冰凉的温度与惨白的面色,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无咎他们不敢停留,直接带着尸身便回了小一他们的地洞里。
昏暗的地洞里,唯有地上烧着的火,是唯一的光亮。
无咎抱着容钰的尸身放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干净干草上,火光映亮了那张冷白的脸,面目祥和,并无一般死人的阴深狰狞。
地洞里很安静。
无咎跪坐在地上,有些发怔的看着面前的人,眼前闪现的却是那日那道凌厉利落的身影。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了一朵干花。
一切,似乎与上次并无什么不同。
无咎最终没有把容钰的尸身带回京城。
“我想,比起京城,将军可能更愿意待在这里吧。”他想到了那些有关容将军的传说,想到了她在边关的那些传奇事迹,最终决定把容钰埋在苍泽山上。
她在这片土地上待了五年,度过了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光,最后又死在了这里。
而京城,却有无数的伤心事。
想来,这里才更适合她,适合那位在战场中大放异彩、自由自在的大将军。
无咎也曾想过,要不要把容钰的尸身还给她的亲人。
可最终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从小妖那里知道,直到如今,大周皇帝还未下令追封容钰。
“将军,好走。”
无咎跪在墓前,双手合十再次念起了往生经。
天庭。
容钰又一次闻到了香火的味道,也看到了那个小和尚以及那只大黑狗,只是这一次,还多了好几只黑鼠。
明媚的阳光下,那块写着将军容钰之墓的木碑清晰可见。
**
那条通往戎国天牢的地洞已经被小一带着弟妹们重新填满了。直到第二天,看守的人才发现那张木板床上已经空无一物了,立时大惊失色,忙派人进宫禀报了。
戎国王自然大怒,可于事无补,他派了不少人去找,却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容钰的尸身仿佛是凭空消失似的。
而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大周那边也没有传出找回容钰尸身的消息。既然如此,那这尸身又是谁偷走的?
此时答案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们还要用容钰的尸身与大周谈判,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戎国王当即吩咐所有人闭了口。
而与此同时,东方立派下去的人终于找到了傅晟。
傅晟的失踪是大事,贺江知道之后,也派人加紧寻找。
只是当他们终于“找到”傅晟时,他却是一幅将死的模样――身上的战甲早就破烂不堪了,上面沾满了血迹,脸上身上也布满了伤口,脸色惨白如鬼,已是昏迷不醒了。
便是军医看过之后,也说傅晟此次受的伤太重,就算能熬过来,也会伤了本就不好的底子,于寿数有碍。
这话直白一点便是说,傅晟命不久矣了。
若是傅晟全须全尾的回来,那难免让人怀疑。可如今,无人会怀疑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便是怀疑也无用,这样的傅晟已经上不了战场了。
他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人已经瘦脱了相。
而此时,关于容钰的追封终于下来了。
贺江和郑晖本以为帝王还会拖着这件事,迟迟不会下旨。他们想劝,可是如今的司马承却颇有些喜怒无常,他们根本不敢轻易开口。
却是没想到,驱散了百姓的当日,司马承便下了圣旨。
他竟是直接追封容钰为了镇国公。
公爵比之侯爵更高了一级,不但如此,他还封赏了容家人。圣旨上提到,镇国公虽死,但家人犹在,此爵位并不是空爵,可以封荫家人。
帝王甚至还赐下了京城的一座大宅子给容家人,与之前相比,竟是出奇的大方。这番行为,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紧接着的第二道旨意,却更是让人大惊失色。
司马承先是追封了容钰镇国公的爵位,然后又下了一道圣旨,竟是追封镇国公容钰为皇后,葬进皇陵!
封为皇后,葬进皇陵!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下一道这样的旨意,只是帝王一意孤行,且圣旨已下,无从更改。
这道旨意是直接到容家的。
若说之前追封镇国公的旨意是荣恩,那这道旨意于容家人来说却是如鲠在喉。毕竟,之前皇帝以美人之位纳容钰入宫的事才过去不久,并且早传了出去。
但无论是镇国公,还是皇后,于他们来说都应是殊荣。
他们应该欢天喜地的接下圣旨。
但此时,容家人却是跪在地上,仿佛是僵住了,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容老爷,容夫人,接旨吧。”
传旨的是文福,他心里轻叹,弯腰对跪在地上的人说了一句。
按理,皇后的父母是应该有荣封的,但司马承却并没有加封容家人,因此,文福便只能叫容贵一声容老爷。
容贵没有动,旁边顾氏本来已经伸出了手,想要去接旨,但还没碰到圣旨,便被人拉住了。
“当家的?”
顾氏有些嗫嚅的唤了一声。
容贵依旧跪着,沉着脸对文福道:“请公公回去回禀陛下,这道旨意,我们接不了。阿钰虽是我们的女儿,可我们早已应了她,她的婚事由她自己作主,我们绝不干涉。”
“请陛下,收回圣旨吧。”
说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容贵,你疯了吗?!”闻言,顾氏直接气得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圣旨,这回封的是皇后!你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不错,他们确实是答应了容钰不插手她的婚事。
可如今容钰已经死了,他们却还活着。
抗旨可是杀头的大罪,若是惹怒了皇帝,他们一家可都要没命了!顾氏急得恨不得撬开身旁男人的脑子看看。
容贵没有理她,只对文福道:“请公公回去告诉陛下,此事,我们做不得主。”
文福却没有点头,即便容贵没有接,他也没有把圣旨收回去,而是亲手放到了容家人的面前道:“此乃圣旨,圣旨既下,便无更改的道理。容老爷,君无戏言。”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还是君上下得圣旨。容老爷,您要明白,这道圣旨,你便是不接也得接。”
说完这话,文福便带着人离开而了容家。
容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那公公也说了,这圣旨没有收回去的道理。”顾氏咬着牙站了起来,拿起圣旨道,“况且,这圣旨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坏处。当家的,你在纠结什么?”
“陛下这次封得可是皇后,那可是一国之母啊!便是我没有读过书,但也知道,这天下还没有农女做皇后的事。”
“阿钰已经死了,可我们还活着啊。难道要因为她,就毁了这个家吗?”顾氏哭着道。
“她是死了,可她说得话,我还记得。”容贵沉声道。
顾氏咬着唇道:“那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能拒绝陛下不成?”
闻言,容贵唇动了动,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眼里终是充满了痛苦和灰败。是啊,便是他们不认又如何?
圣旨已下,已经昭告天下。
阿钰,已是大周的皇后了,这个事实他们无力改变。
见他不再说话,顾氏微微松了口气,小心的把圣旨收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住了一段时间的小院,心里有一丝不舍,但想到他们终于能回到京城,倒是好受了一些。
“……爹,我要参军。”
然而正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容威忽然开了口,顾氏手一抖,手里的圣旨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威儿,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氏尖叫出声,“你是容家唯一的血脉了,你若是进了军营,有了什么事,我和你爹可怎么办啊?”
“况且,家里现在也不用你去外面打拼……”
“我没有疯,我已经想好了。”
容威打断了她的话,再次强调道,“我要参军。”
他说这这话,目光无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