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狼群相当得安宁,植被从幼嫩的阶段已经过渡到完全成熟,动物们的繁殖期也逐渐进入尾声。领地大小从来没有变过,因为每一个狼群都知道,我们是非常不好惹的。
又一场大雨过后,被烧荒的那片草地竟然萌出了新芽。我本以为在大火的吞噬下,幼嫩的草被烧得一干二净,连未成熟的种子都化为灰烬,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应了那首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雨露和清风的鼓励下,草儿又顽强地拔出了尖。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对生命致以敬畏啊。哪怕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小草,也能展现出非凡的生命力。
我要歌颂的生命,这只是其一,接下来的事更令我们激动。在大伙儿的悉心照顾下,铃铛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了!
狼们轮流为铃铛端水送食,这让她得到了其他狼得不到的丰富营养,身体逐渐得到了恢复。虽然病因并未查实,但是大概可以猜到铃铛体内缺少某种金属元素,而饮食规律之后也就渐渐地得到了补充。
最重要的,是赤心在铃铛身旁无微不至的照料。赤心会定时用舌头清理她的伤口,并嚼碎乌头草涂抹在伤口处。谁能想到赤心作为后加入到狼群中的一匹狼,能够比本族狼更加上心。
铃铛现在可以在草原上散步了,重新漫步在草地的她,眼里有了光。而趴在地上望着铃铛的赤心,眼里的光更加明亮。
像极了爱情。
爱情:对,什么都像我。
我自嘲地发出了姨母笑,按住了我的八卦之心。
然后……
赤心向铃铛走去,抬起了前爪,搭在了铃铛的背上,然后身体贴近,居然做起了不可形容的事!
这也太快了吧!伤才刚好啊!你们竟然就做这样羞耻的事情!当着我的面是不把我当狼吗!
嗯……我还真的不是狼……
那也不能这么随意且突然地繁衍后代啊!
我就说嘛,赤心怎可能无缘无故把心放在铃铛这里,原来是看上这匹小母狼了。
赤心瞥了我一眼,伸着舌头,咧着嘴,像是嘲笑我一样,然后别过头去,继续他的狼生大事。
我恼羞成怒,但是也没什么办法,谁叫我与世隔绝,连自己的女朋友都见不到呢。
话说……不是只有狼王夫妇才可以交配么,原先以为黑条成了新的狼王,为什么赤心和铃铛也拥有了交配的权利呢?
经后来几天观察发现,黑条的地位确实如同头狼一般,而铃铛的地位也顿时上升了一个档次,反观狼王倒成为了平民狼,说明狼们确实在地位上发生了变化,而一个狼群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两只头狼的时候。
比如现在的狼群,作为三大狼族体型最小、数量最多的狼族,这个狼群才拥有刚刚过十的成员数量,是急需增加族员的时期。为了壮大狼群,可以出现不止一个有生育能力的狼怀上幼崽。狼的确是一个遵循铁则的群居动物,但不能说狼循规蹈矩、一成不变,狼是一种极度聪慧、随机应变的动物,它们不仅在捕猎时可以随时变更计划,在生活上也会为了更好的发展而改变。
而且断尾也算是老狼了,这个狼群需要年轻的血液。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就算狼群需要幼崽,为什么不等黑条生完第一胎,再去交配呢?这样的话也不会引起双王的争端了。我经过思考也是有了答案:黑条不可能连生两窝狼崽,那样的话她的奶水不够。但等第一窝狼崽断奶要在四个月以后,那么第二窝狼崽出生时已经进入了下半年。年龄不足半岁的狼在七棵树那里成活率低的很,毕竟两个月不能进食。所以为了提高狼崽的存活率,就这样错开了狼崽的诞生时间。
但是黑条的丈夫是谁,到现在我也没准确地辨别出来。每一匹公狼对黑条都毕恭毕敬,照顾周到,当然可能性也仅在银鼻和独眼之中。
那个“昔日的狼王”巡视领地之后方才回到狼窝,趴在地上注视着远方的赤心和铃铛。作为丧偶之狼,又刚刚弃了王位,见到这一幕她的心里很是酸楚吧。
她若不是用情极深,非裂耳不可,又怎会丢了王位?
即使她已经成为了“故”时的狼王,可是她赢得了一个局外人的敬佩。在我心里,故狼王永远是那个胸前长着白毛的狼王。
我走到故狼王的身边,坐了下来,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望向天边。她是与我在同一深坑中共同逃生的同伴,这个时候我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那么,安抚一下她吧。
但故狼王却忽然起身,瞅也没瞅我一眼,就甩着尾巴离开了,走到另一块地方重新趴下。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要强,就算心里受伤也不会表现出来。和失去裂耳时的她,一样傲骨嶙嶙。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怎样安慰一匹难过的狼。故狼王就那样趴着草地上,眯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峭壁,像是一匹看破狼生的老狼。
又过了几天,狼群开始勤快地出门捕猎,为的就是给黑条充足的食物。在狼群中就是这样,若有一匹母狼怀孕,所有的狼都会细心地去照顾,为了族群的未来出一份力。
忽然间,我觉得这个狼群好陌生。一切都变了一样。狼,还是那几匹狼,但是就是感觉狼群不再是那个狼群了。
黑条享受着当年花斑享受的待遇;花斑的心思不在黑夜和平安的身上了;故狼王不再威风凛凛,淡然地进食、喝水;断尾慢悠悠地走着,没几步就趴在地上歇息;其他的狼们忙得不可开交,为了捕猎费尽心思。
又熟悉又陌生。
我离开狼群,走到曾经的狼窝处,被火烧过的巨石缩小了一圈,被烟熏过的狼洞里的狼骚味儿减弱了许多。我爬上狼王之洞,里面的狼头石像没有那么栩栩如生了,石台上的石子依旧静静地躺着,我方才发觉,我还没有来看过三脚和豆豆。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洞口中射进来的光变得微弱了一些,我回过头,看到故狼王跳了进来,坐直了看我。
难得的独处之时,上一次还是一年零三个月前的时候。但是这次我们不是敌人,没有恐惧,只有坦然。
故狼王在洞边坐下,像她往常一样,坐在洞边,望着下方那些巨石,那些土洞,望着这个狼群。
裂耳因我而死,故狼王因裂耳而不再寻配偶。那么我……
我凑过去,坐在故狼王的身边,两条腿搭了下去,侧过头看了看她。
她也侧过头看了看我。
我咧嘴笑了。
她也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