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太后忽而笑了,皇后怕了?宽衣暖榻不会?
会。裴瑶一口答应下来。
太后颔首,好,今晚哀家等着你。
车驾终于动步了,道上的尸体都被清理干净,血迹蜿蜒至车轱辘下,风一吹,钻入鼻子里,裴瑶皱眉。
血的味道让人不舒服,就像她曾经喝下的解药,透着一股腥味。
裴瑶忽而怀疑,她喝下的汤药里是不是也放了血,不然为何会有腥味。
车驾入宫,皇帝匆匆来接,走到车驾前,皇后下车行礼,皇帝不予理睬,紧张地看向太后,不知太后可有哪里不适,朕令太医去长乐殿候着,您放心,朕会拿住凶手。
简而言之,这件事不是他干的。
太后怎么听不明白,她立的皇帝她最清楚,李旭好色昏庸,仗着她才敢沉迷享乐,不会派人杀她。
陛下不用紧张,御林军去查了,陛下若有空大可去过问一番,哀家累了。
一听太后累了,皇帝立马退后,不敢耽误太后回宫,嘴里还说着恭维的话:太后休息,朕就不打扰了,若有不适,一定要同太医说。
态度清和,孝顺至极,在场的人听了都以为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
裴瑶更是嗤笑,皇帝真是孝子。
太后这时忽而看向皇后,皇后莫要忘记哀家的话。
裴瑶一颤,笑吟吟地抬眸,凝视太后:妾记得。
太后车驾缓缓再度起步,名正言顺地将皇后丢下来,一人回宫去了。
等到太后车驾走远了,皇帝问皇后:太后同你说了什么话?
皇帝的目光涣散,有几分迷惑,还有些迷离,显然像是刚睡醒,这回头顶上的泡泡是粉色的。
约莫的太累了。
裴瑶面对皇帝依旧还是有些害怕,心中揣摩了会儿,不紧不慢回道:太后让臣妾早些将胡女送去。
原来是这事,那皇后去忙吧。皇帝疲惫,同皇后摆摆手,由内侍扶着上了龙辇,也没有说带上皇后一程。
皇帝不爱、太后不疼的裴瑶长叹一口气,做皇后太难了。
没有车辇,裴瑶只好步行回府,皇帝来的太快了,哪怕晚上一刻钟,她也能少走不少路。
走了不知多久,青竹带着小辇来了,娘娘辛苦了。
是很辛苦。裴瑶感激地笑了笑,搭着青竹的手登上小辇,顿觉双腿舒服不少。
等裴瑶坐稳后,青竹才道:慎昭华今日来了,说想在椒房殿的偏殿里住上几月。
皇后不与后妃住在一殿,这是规矩,慎昭华不明白吗?若湘先不高兴了,后妃们是几人住在一间宫殿的,皇后身份尊贵,自己一人住着,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慎昭华明显是觊觎皇后的尊位了。
小辇舒服,裴瑶被颠得昏昏欲睡,听着两人的对话后兀自一笑,她这是朝我寻求庇护,说得好听是伶人,不好听就是妓。女,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这个时候怀孕了,多半是想将孩子生下来做自己的助力。宫里女人那么多,孩子虽说也多,可不能保证没有人去害她。进了椒房殿就不同了,吃住与我在一起,她足以放心。
慎昭华也是看到太后对她亲近才打了这个主意。不过,太后对她的亲近是她自己挣来了,旁人凭什么来掺和。
告诉慎昭华,本宫喜静,不喜与旁人同住。
青竹放心一笑,奴这就去回绝。
若溪也跟着笑,皇后娘娘的地方怎可容他人觊觎,娘娘就该厉害些。
裴瑶听到这句话后睁开眼睛,看向若溪:我不厉害吗?
娘娘厉害,娘娘一入宫就罚了贵妃,震慑人心,她们都不敢造次了。青竹说道。
那时慎昭华还是贵妃,猖狂又嚣张,平时在宫里横着走,一被降了位分就成了落败的母鸡,猖狂不起来了。
皇后娘娘罚了,陛下却没有意思,可见在陛下心里,皇后是有位置的。
裴瑶却不那么想,她不理会,她无依无靠,都是仗着太后罢了。
没有太后,那些女人个个都想弄死她。
回到椒房殿,又见孟祈。
与方才不同,孟祈穿了官袍,眉清目秀,裴瑶下车,孟祈立即走过去,见过皇后娘娘,听闻您与太后遇到了刺客,臣特来给皇后娘娘诊脉。
你倒是快。裴瑶说了一句,她刚好有事情问太医,孟祈来得刚刚好。
将人请入殿,屏退宫娥,裴瑶从匣子里取出一张药方递给孟祈,你可识得?
孟祈俯身,袖口里伸出一双白皙如玉的素手,竟比寻常女儿家还好看,他接过药方,细细看了一遍。
不瞒娘娘,您的药是臣亲自抓的,不足以清毒。并非臣大言不惭,这样的药方不过滋补罢了,但臣人微言轻,说话无人可信,那日臣特来请脉,不想被娘娘赶了出去。孟祈也是无奈,未曾想一说裴家,皇后娘娘就会翻脸。
裴家做事,确实可信。光听道士的话就将女儿丢在尼姑庵多年不闻不问,老太傅一身清正,临终竟做了糊涂事。
可我每回在长乐殿的时候喝药都会闻到一股腥味,但回到椒房殿,那股腥味就不见了。裴瑶说道。
孟祈皱了眉头,娘娘伸出手,臣来试试。
裴瑶没有拒绝,身子是她的,她自己最爱惜。
皇后伸出后壁,孟祈将一块干净的帕子搭在她的脉搏上,自己再伸手诊脉。
出人意料的是,皇后身体的毒都被清除干净了。
孟祈不明白,娘娘可曾服用过其他药?或许太医院的酒不是解毒的,不过是滋补罢了。
裴瑶摇首,没有,我一直只喝太医院的药,怎么,哪里有问题吗?
太医院的药不能解毒,而皇后娘娘的脉象显示您已经解毒了,臣不知、或许、或许与您口中的腥味有关。孟祈心中猜测,皇后必然喝了什么血来解毒的。
他不知晓世间有什么动物的血能为人解毒。
世间无奇不大,是他见识浅薄了。
孟祈自怨自艾,裴瑶却忽而开口:你可为太后诊过脉?
臣官职卑微。孟祈愧疚,就连皇后这里都是他厚着脸皮来的。
裴瑶告诉她:或许太后的血可解百毒。那日入宫,她摸到了手腕上是纱布,联系回到椒房殿后汤药里的腥味就没有了,多半是太后的血能解百毒。
这也能解释为何吃一样的饭菜,自己中毒,而太后安然无恙。
太后的血?孟祈咋舌,太后竟以血皇后入药。
都说太后狠厉无情,连害三位君王,朝臣怨怪不说,长沙郡出了**,更是要讨伐太后。
一时间,孟祈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不知名的地方,与在宫外所见都不同。
裴瑶倒没有觉得不同,太后本就不是恶人,今日还救了一个孩子。
世人多听不看,自己所见,才是真相。
孟大夫辛苦了,你回去吧。
孟祈回过神来,抬眸凝视面前的少女,温软明媚,唇畔笑意如初。
裴瑶对上孟祈迷离的眼光,妩媚一笑,本宫好奇,孟大夫何时认识本宫的。
臣与皇后相识于幼时。
裴瑶怔忪,本宫日日所见不过是些乞丐流氓,说不过三句话,不记得何时见过你。
孟祈苦笑,或许臣就是乞丐流氓中一人。
裴瑶嗤笑,孟大夫这么说,会被人打的,觊觎皇后,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受裴家所托来照顾娘娘,并无私情。孟祈否认道。
不承认便不承认,走吧走吧。裴瑶觉得这人脑子不好,喜欢就喜欢,为何遮掩。
孟祈没有多作逗留,离开椒房殿,背着药箱,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宁,回到太医院后,恰好院正也在。
院正在看慎昭华的脉案,神色凝重,孟祈一直等到他看完合上脉案才走过去,院正,下官有一事想请教您。
说吧。院正打起精神,后辈晚生有上进的心是好事。
孟祈直言:若是有人的血可解毒,比汤药还灵验,您说那人会不会他又说不出来了。
院正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不着边际的话,顿时板正了脸,作为医者,怎可神神秘秘,人血怎么会解毒,孟祈,你是不是看了什么鬼怪故事,年轻人应该要上进去,你这么不思进取,枉费我带你入太医院。
若不是裴家老夫人求上门,他也不会让孟祈进入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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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办事很快,黄昏的时候就将胡女送到椒房殿,并令皇后好生教教规矩,莫要冲撞太后。
内侍说过话,就离开了。
胡女穿着胡裳,与大汉服饰不同,腰肢纤细,还露出了肚脐,裴瑶看了眼肚子,胡女挺直了腰背。
裴瑶问她:何时来的大汉?
来了五年。胡女汉话很熟练,但口音有点奇怪。
裴瑶听得别捏,打量胡女的五官,鼻梁高挺,青丝微黄,眉梢眼角都带着异域风情。
胡女胆子大,也同时在看着裴瑶,在见到皇后身子没有长全后就笑了笑。
裴瑶不知她笑什么,胡女却指了指她的胸口,唇角弯了弯。
裴瑶不高兴,再指就剁了你的手。
胡女不敢再嚣张了。
你过不了我这关,也是不成。再者你也听过太后的名声,心狠手辣,你若伺候不好,会掉脑袋的。裴瑶恐吓道。
胡女绝对不能送过去,不过,她可以学习一二。
你擅长什么?
奴会跳舞,赵飞燕的掌上舞,奴也会。胡女骄傲道。
裴瑶皱眉,太后不喜欢,她喜欢、矜持的女子。
矜持?胡女笑了,笑意讽刺,皇后娘娘矜持,可不讨陛下欢心,您该明白,没有人会喜欢矜持的女子,包括太后。
裴瑶不懂,太后明明每次都会惩罚衣衫不整的宫妃,不似作假。
难不成太后都是骗她的?
也不会,太后头顶上的泡泡不会骗人,太后从来不动色。欲。
胡女会骗她,但太后不会。
裴瑶坚持,太后喜欢矜持的女子,你若不信,大可去试试。
胡女不敢再顶嘴,自己撇撇嘴巴,不回话。
裴瑶打量胡女的妆容,宫里许多后妃的妆容都很精致,艳而媚,就连一些宫娥都喜欢抹些脂粉,她吩咐胡女:教我的宫娥化妆。
娘娘,我是胡女,与大汉女子不同,教不了娘娘。胡女拒绝道。
你胆子不小。裴瑶冷笑,她学不来太后不怒自威,但也不容许其他人挑战她的威严。
不教便不教,若溪,打水,给她洗脸。
就不信洗了这张脸,还是貌美如花。
宫娥办事快,从井里打些水,冰冷又清澈,两名内侍押着胡女,若湘笑说:自讨苦吃,可别小看我们皇后娘娘。若是太后看到这张素净的,你说会怎么样?
胡女也有几分傲气,高傲地抬起下巴,您错了,妆容不过是锦上添花。
若湘撸起袖口就拿布在胡女那张脸上使劲搓,搓了洗,洗了又搓,直到看不见脂粉的痕迹。
胡女的脸呈现红色,红得像果子。
裴瑶坐在檐下吃着果子,静静地看着庭院里发生的事情,询问青竹,她的脾气怎么那么坏。
有几分姿色罢了。青竹不屑道,宫里的人都会这样,恃宠而骄。
裴瑶却不明白,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这个时候较劲有什么用,再者不就一胡女,并无靠山,张狂什么?
青竹跟着也是一愣,画像能入宣室殿,必然是有人举荐的,并非是寻常人家。
看来胡女背后的主子看不起我了。裴瑶嗤笑,这么简单的问题不需动过脑子的。
青竹立即道:奴去查。
不查了,给太后送去,我改变主意了,剥了衣裳,用薄薄的被子捆着送进长乐殿。裴瑶站起身,又吩咐青竹,你给我找一套你们的衣裳给我穿。
娘娘,您要做什么,奴婢可以代劳。青竹心口发颤,皇后这是要做什么呢。
若湘将事情办好,人塞进了车辇内,让人守口如瓶,自己带着人去长乐殿。
到了长乐殿外,太后跟前的若溪来迎,若湘拉着她的手,姐姐安好,不知太后可在?
日头西去,天色隐隐有些黑了。
若溪看了一眼身后被帘遮盖的车辇,那是皇后的车辇,应该是皇后来了。
太后在同丞相说话,今日的刺客还没有查出头绪。
若湘想起白日里刺客疯狂杀人的情景就吓出一身冷汗,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都是些生面孔,太后怀疑是长沙郡派来的刺客,并非出自京城。若溪悄悄说道。
提起叛军,若湘就不敢问了,那是反对太后的。
丞相在殿内,两人就只好在殿外候着,等到天色全黑,丞相才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长乐殿。离开的时候,瞧见了皇后的车辇,心中纳闷,皇后大半夜地来太后处做什么。
若溪也是办事谨慎的,丞相不走,她就不让内侍将胡女搬下来。
丞相一走,她立即吩咐内侍干活,悄悄地将人搬下车,直接送入长乐殿。
殿内的太后倚靠着迎枕,神色不豫,内侍将人送进来,引得她眼皮子一跳。她让皇后暖榻,但没说让皇后将自己裹成这样送进来。
若湘走上前,禀道:太后娘娘,这是您要的。
太后皱眉,皇后闹什么呢。
若湘不敢回答,皇后往日的想法稀奇古怪,今日也是,但皇后与众不同,她们作为奴婢也只能听之任之。
太后踱步走到被子卷成的不知名物什面前,不知为何,眼皮跳了又跳,皇后会不会将自己送给她了?
太后突然止步,吩咐道:放下,你们回去吧。她自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解开皇后身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