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
“风里的项目进展到哪一步了?”顾疏澜问。
项目经理答:“初审还算顺利,也已经约谈过好几次了,对方合作意向强烈,但是责任审查这边出现了一些状况,评估组已经进入风里公司对仪器设备和供销渠道进行估价,评估结果已经……”
“结论。”顾疏澜打断他。
“投资价值不大。”周经理回答。
顾疏澜点点头:“那就不用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这就相当于把这个项目毙掉了,周经理擦擦额头上的汗,虽然他也觉得这个项目迟早要完,但是底下接触风里的高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礼也收了不少,当下垂死挣扎道:“对方也能接受天使融资。”
这就有点跌份了,j.p向来只做动辄上千万的风投,天使融资这种百万的小项目资金回流慢,投资回报率不够高,不够投资者塞牙缝呢。
顾疏澜笑了一下:“需要天使投资的都是些早期只有个概念的小企业,风里不小了吧。”
旁边的路棋也觉得逗:“实在不行推荐个黑马会给他们也行。”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笑起来。黑马会是专为创业者服务的综合平台,会员都是中小企业的创始人,这些创始人大多是大学生。风间前期能进入j.p的视线是因为它的有成熟的组织构架和产品,路棋这么说也有讽刺的意思。
“而且同类型的公司j.p已经投过一家了。”顾疏澜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看了路棋一眼。
路棋一脸无辜,会议结束后记仇地拦住顾疏澜:“你又对我给我妹公司投资的事有意见了?”
顾疏澜耸耸肩:“你多虑了。”
路棋拿着手机调出图库晃到顾疏澜眼前,贼兮兮地:“我要是不给ms投资,你相好上哪儿找饭碗去?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接项目?”
顾疏澜稍加思索,得出结论:“还是路总你有远见。”
路棋这才畅快,把手机收起来,被顾疏澜快手抓住。
“上次发的不是原图,你再发一次。”
手机屏幕上正是那张姜氶心挨着顾疏澜肩膀休息,顾疏澜默默凝望的视频会议截图。
顾疏澜自早上吃了姜氶心送来的早餐以后,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他人,怪想念的,楼上楼下也没多少距离,但他愣是没找着机会下去。
这会儿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去巡视一番呢,又被助理给截住,说带着预约的这个总那个总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没办法,只能先上楼。
一楼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电脑里的的成品图,叽叽喳喳讨论。
殷青抱着电脑凑到姜氶心身边,兴奋又激动:“老师,这是我进ms以来,第一次跟的项目,十月怀胎都没有那么难,现在终于出来了!”
姜氶心手划着触摸屏,笑道:“这么开心?还没完呢,只是个建模图,后续甲方挑细节我们改细节才是真正地折磨人,先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殷青把自己的电脑靠过去:“姜老师,一个带金色偏光,一个带蓝色偏光,你觉得甲方会比较喜欢哪一个颜色啊?”
“我又不是甲方,我怎么猜得出啊?”
“猜猜呗!我看其他人都喜欢金色偏光的这款。”
“蓝光吧。”姜氶心盯着屏幕上的设计,这个图样加上这个颜色,让他一秒梦回南宜岛,这种情愫让他私心更喜欢蓝色偏光的设计,眨眨眼,“我喜欢也没用,要甲方喜欢才行啊。”
“也是。”殷青点点头。
正说着,甲方不就来了嘛。
“顾总,翟经理。”有人打开了会议室的门,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立马有圆滑热情的设计师迎上去好一通交流,一下就把现在的项目进程交了个底,还让顾疏澜去选选颜色。
顾疏澜身后跟着人,一路走着,那么多台笔记本,配置都是一等一地好,每台笔记本的色差也都小得几乎肉眼难辨,可他偏偏就停在会议桌最里面的那台电脑前。
他指着姜氶心的电脑,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就这个还行。”
这话说得讨打,明明每台笔记本上的内容都一样,至多是颜色不同,但也只有两个颜色,偏偏就是姜氶心的这个还行。
当然了,只有姜氶心觉得顾疏澜讨打,其他人又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翟经理八面玲珑,把设计师夸上了天。
顾疏澜由着翟经理给他介绍其他的设计师,默默听着,没他事的时候,不甚感兴趣地拿出手机。
叮!姜氶心放在桌上的手机亮屏,显示新信息。
姜氶心没动,装作没看见,认真地翻着设计的各项数据。
“叮!”又有一条新信息。
“老师,有人给你发信息。”殷青小声提醒。
“工作时间,不回私事。”姜氶心不为所动。
殷青疑惑:就这么确定是私事?
姜氶心认真工作是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真,看见顾疏澜放下手机径直走过来,赶紧把手机拿起来看信息。
连着三条。
下班了来我办公室?
下班了来我办公室?
下班了来我办公室?
姜氶心赶紧回:好的。
顾疏澜这才止住脚步。
初步设计出来,j.p这边的提出各种修改意见,能做到的调整就应下,有困难的提出来讨论,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小殷,我待会下班再去看看顾总的办公室,你一起吗?”姜氶心问。
殷青顿了一下,犹犹豫豫道:“额——老师,我、我待会下班还有事,所以可能就不去了……”
姜氶心笑:“怕我不给你发额外的工资吗?”
“不是不是!”殷青连忙摆手,“我是真的有事,对不起啊,老师。”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有事就赶紧走吧。”姜氶心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会议室,又跟同事道别才往楼上去。
保洁员卖力,员工素质高,透视电梯一尘不染,把姜氶心同比例倒映在电梯门上。
那张脸早就被磨砺得失了少年时的天真和单纯,眼睛下方泛着淡淡的青,昭示他现在已然不复当年的无忧无虑。
他自认自己变化得天翻地覆,可顾疏澜还愿意接近他,殷勤得不像话,每每找到机会就要试探他。
当年的事就此揭过,然后形同陌路是性价比最高的选项,他是商人不会不知道怎么做才最有利。
因为太过愧疚?还是因为他们自再次重逢开始,就一直回避着的亲属关系?
“哥!我马上下来!等我。”下班的女孩抓着包包跑下楼,雀跃又幸福的声音一直消失在拐角,可是那声软软的“哥”听在姜氶心耳朵里却震耳欲聋。
哥哥吗?姜氶心无声地做出嘴型,好陌生的字眼啊!
姜氶心叩响了顾疏澜办公室的门,带上了公式化的微笑,像他面对之前的任何一个客户一样,有礼而疏离。
有求必应的,顾疏澜提出的所有设计要求他都答应了,最后甚至是提出要复刻当年民宿里他住的那间客房这样的要求。
专业的,他不带一丝一毫感情地记录下顾疏澜的需求,甚至是跟他一起,回想着当年房间里的布置细节和桌椅摆放位置。
“再放个画板吧,可以画画解压。”顾疏澜跟这样的姜氶心说话特别累,干脆躺倒在大床上。
“要画心么?”许是刚才刻意冷漠地回忆着当年的一草一木,姜氶心脱口而出才知道要后悔。
顾疏澜惊讶,兀自回忆着过往,自顾自地说:“画的姜氶心的心,像不像?”声音淡淡,沾着海水腥气跨越时空而来。
姜氶心不说话,在心里默默地回:像屁。
顾疏澜越说越小声,干脆闭上了眼:“其实是我的心,不许擦……”
室内突然静下来,顾疏澜轻轻叹气,以为姜氶心已经走了,认命地边说边睁眼:“又被我吓跑了吗?”
“你——”顾疏澜从床上起来,白衬衫压出褶皱,领带也歪在一处,“你没走?”
“老板没发话,我怎么敢走?”姜氶心反问。
“那老板让你画一朵云你画不画?”顾疏澜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钢笔,指着白墙。
“怎么画?”姜氶心没有一丝犹豫地接过。
“心形的,像你以前画过的那样。”
“好。”
两笔画完,姜氶心把笔还给他:“验收一下吧。”
顾疏澜没看那朵云,伸手去接那支笔,在姜氶心收手的瞬间握住他的手腕一拉,下一秒,他紧紧地抱住姜氶心。
“让我抱会。”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