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整整两周了,魏思远和陆野之间的联系淡得似蛛丝一般随时都可能隐形不见。不仅见不到陆野,就连小家伙也因为要参加国外的冬令营而没办法来看他。这让他很郁闷。
很久没有见到陆家父子俩的魏思远,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如细沙般不断从自己的指缝中悄然逝去。
要是下雨就好了……
魏思远在心中如此期盼着,这样,就借口关节疼把陆野叫来,可越是期盼越是盼不来。这该死的雨天怎么也不来,每早望向窗外,都是晴空碧天,万里无云。
每周末都在厨房心情愉悦地忙活着的魏思远,此刻却只能安静地坐在床头发呆。他一直以为,只要陆野答应了让陆幽鸣每周末都来看他,他和小家伙之间的关系就会如之前一般一直亲密下去。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就像这次,陆幽鸣会因为冬令营而没办法见自己,今后,随着小家伙慢慢长大,他也会想要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和朋友相约出游或是呆在,总之,不会把闲暇时间浪费在见一个呆板无趣的大人身上。
他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成长着,见证他摇晃的乳牙脱落的人不会是自己,在他拔苗时每天为他量着身高的不会是自己,第一个和他分享喜悦的人不会是自己,在他迷茫时和他谈心的也不会是自己……
于是,在小家伙变成青葱少年的期间,他会渐渐地习惯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日子,最初分离带给他的浓厚思念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
爱即是陪伴。
其实早在自己决定离开的那刻起,自己和陆家父子之间的羁绊就被自己硬生生地扯断了。
只是,如今自己又后悔了。
俗套的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自己也沦为了那个追悔莫及的人。
魏思远忽然极度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陆野让自己离开的那个夜晚,他想诚实地告诉对方,他舍不得别墅里陆野刚为他种上的玫瑰,舍不得无时无刻都爱粘着自己的小家伙,舍不得那个当初说着要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明明有那么多的不舍,他却把所有情绪偷偷掩藏至心底,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连自己都骗了过去,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就真的离开了。因为自卑,因为懦弱,魏思远自虐一般地想,这样一个糟糕的老男人活该总是一个人。
坏情绪的积压,让魏思远开始陷入了无限的自我厌恶之中……
倾泻而下的阳光里,一个瘦削的男人穿着宽松的纯白蓝边睡衣,怔怔地倚在床头,纯棉布料服帖地盖在苍白的肌肤上,浑身笼罩在一片金色光亮之中,宛如略带病态的天使让人不敢亵渎。
年底繁重的工作过后,终于迎来了众人期待已久的年会。
这天,从清晨起天空就是灰蒙蒙的,铅色的云朵仿佛被扯坏的棉絮,一块又一块,懒洋洋地飘在空中,笨重的身躯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迟缓移动着。直到乌云之间的缝隙变得越来越细甚至消失不见,纯白轻盈的雪花终于摆脱了乌云,纷纷随风飘落,宛若坠入尘世的精灵。
在飘雪的陪伴下,公司全体员工提前下班一同搭乘公司租的大巴前往年会会场。
摆满酒席的宽敞大厅、打着五彩灯光的绚丽舞台、播放着公司卓越业绩的大屏幕……魏思远拿着两张年会邀请函跟着人群步入会场,最后在属于自己部门的圆桌前落座。
在如此热闹活跃的年会现场,魏思远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对周围的一切都兴致缺缺。被同事问到脸色为何不太好时,魏思远也只是借口说自己可能着凉了,让对方不用担心,然后继续心不在焉地端坐着。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大多被年会舞台上的表演和期间最受欢迎的抽奖环节所吸引,没有注意到此刻状态不太对劲的魏思远。而好友时远秋,作为公司的老板,自然而然成了员工们敬酒的对象,在喝下不知多少杯酒后变得醉醺醺的,到最后只想闷头大睡,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安静坐在酒席前的魏思远。
好不容易熬到年会结束,魏思远一个人拎着年会奖品穿过会场准备回家。
李希凡说他运气好还真不是骗人的,他的年会邀请函上的号码果真被抽中了,奖品是一个最新款的iPad。虽然不是奖品中最好的,却比没有抽中任何奖品的魏思远好太多了。
奖品最终落在魏思远手里,可他看起来却还是无精打采的。
一到室外,清冷凛冽空气迎面扑来,带着雪天独有的清新味道。飘落的雪花在草坪上累积成了薄薄的一层白纱,脆弱纯洁的模样真是令人又爱又怜,又想要毁掉……魏思远驻足怔怔地望着这片纯白,不禁这样想到。
自嘲一笑,算是迁怒吧。魏思远将这个念头甩开,不再关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继续迈开步伐前行。
因为下雪路滑,魏思远开着车只能低速前行,前车窗规律摆动的雨刷,车内温热封闭的空间,还有那不停歇飞舞的雪花,所有的一切都让魏思远莫名觉得烦闷。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以往也会在某一天忽然变得抑郁,连带着整个世界也变得灰暗,魏思远想,这也许是生活中一些难以察觉到的小小不痛快一点一点累积在潜意识里,等达到饱和的那天,因为偶然的契机,猝不及防地一齐爆发,随着阴郁的心情一同发泄出去,然后再继续累积、爆发……如此周而复始。所以,当心情莫名变差时,并非没有理由的,只是缘由太多、太细碎,你没法拼凑出来。
可这回与以往的沉郁不尽相同。它有那些无意中累积的烦闷,更有一个魏思远能清楚意识到的令他如此煎熬的事实——他快要失去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了。
花了近一个小时,魏思远才将车开到了自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