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清晨,在绵绵雾气中,被那种浸透全身的凉意逐渐侵占,丝丝冷气凝聚成团,顺着忘关的玻璃窗徐徐淌入室内。
陆野躺在窗边的木床上,幽深的眼眸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感觉到窗外的凉意,也只是将露在棉被外的双腿轻轻蜷起,没有一点儿起身将窗户关上的意思。
源源不断涌入的冷彻空气,让屋内的温暖变得愈发真实与鲜明。
拿起就在耳侧的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的仍是通话中……
总是这样,陆野觉得自己从魏思远身上得到的东西,总是比自己所期待能够得到的,还要多得多。
最初,魏思远住进别墅时,对陆野总是一副淡漠的模样,不爱说话,也从不会将目光放在陆野的身上。
可当有一天,陆野生病倒下了,却仍倔强地费力抬手,用仅剩的一点点力气,软绵绵地揪住魏思远的衣角挽留时,对方只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声地坐在了陆野的床边,陪了他整整一夜。
那晚陆野刚吃退烧药,浑身依旧烧得滚烫,炽热的手指,紧攥着魏思远上衣的小小一角。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陆野指尖传来的烫人温度,魏思远摸了摸陆野的额头,微凉的手掌在陆野额头上停留片刻后,他还是走开了。
魏思远走后,陆野也没多失落,闭上眼,回味着那双手停留在皮肤上的冰冷触感。
在一片昏沉中,房内再次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对方有意地将脚步放轻。
接着是什么东西搁放在床头柜的动静,以及清空的水花声。
滚烫的手,被人从如同火炉般的被窝中拉出,冰凉的毛巾细细擦拭后,复被放回被中。
又是一串水花声,紧接着,凉凉的毛巾自额头,向脸侧、耳后、颈项轻轻擦拭过后,最后敷在陆野的额头。
毛巾的凉意,被高温的额头贪婪地吸收掉,只余下一片温热。魏思远便将毛巾取下,再次浸湿,重复擦拭因高热而不断溢出的汗水,再将毛巾折好盖上额头。每隔一段时间,又重复起相同的动作,不厌其烦。
起初,陆野还睁着因病发涩的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方,可最终敌不过沉重的眼皮,陷入沉睡。第二天醒来时,烧早退了,额头上半干的毛巾,随着陆野的动作,滑落在旁。
目光随之一转,映入眼帘的,是靠着床头一脸倦容的魏思远……
他想,正是魏思远对他的迁就,以及偶尔给予的点点温柔,让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手。
将通话中的电话挂断,看了眼时间,早上5点。天色依旧暗沉,陆野却没耐心等太阳慢悠悠地升起。没有和陆川和沈晨打招呼,便悄悄离开……
魏思远醒来时,发现一直在通话中的电话已经挂断。眼角溢出浅浅的笑意,在温暖的被窝里又待了会儿,便起床准备和陆幽鸣一起吃早餐。
餐桌上,陆幽鸣鼓着腮帮子,像只小仓鼠般大口吃食物的表情,让人觉得他餐盘里的食物一定十分香甜可口,惹得魏思远跟着多吃了好几口。
看着陆幽鸣站在金色的暖阳下,睁着小鹿般的清澈大眼,挥着肉呼呼的小手和自己说再见时,魏思远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
目送陆幽鸣去学校后,魏思远在铁门前,稍稍停了一会后便准备回去。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轿车闯进视野,让他停下了步伐。
那是陆野的车。
一身长款黑色风衣的陆野,自车门内而出。本该令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脸,却因那过于严肃与冷漠的神情让人心生畏惧。
对方渐渐走近,站在自己身前时,魏思远不得不微仰起头,望着对方,眼里含笑:“你回来了。”
“恩。”依旧是简短的回答。陆野低下头,习惯了地在魏思远额前轻轻一吻,又拉起他的手,两人一起走进了别墅。
空气中微寒的气息弥漫四周,石板路边的枯草上,缀满了还没来得及蒸发的露珠,晶莹透亮的水珠里盛满了金色的阳光,满地的露水化作无数白日里的星辉。
魏思远任由陆野拉着他的手,慢半步地缀在对方身后,用眼角小心地瞄着对方如同冰雕般冷峻的侧脸,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一样。可对方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仔细观察,步履不停地向前走去,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三两步的距离,不远,不进。
看着前方若即若离的修长背影,魏思远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失落之感,可很快又随风消弭。
陆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工作日三餐都不在家吃,工作即使不忙,每天也还是深夜归来。
至于具体回家的时间,就连每晚在客厅守着他回家的魏思远也不清楚。
因为,他总是等着等着,眼皮就变得发沉,招架不住如海浪般扑来的困意,与周公相会。等到再次醒来时,人已在床上,而身旁的位置却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