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围观的群众眼带鄙夷的看着这两姐妹,看来苏家的女孩谁也不是好货。有心想要跟苏家结为亲家的人,这下全都打消了念头。雪惜说完,不再理会苏雨欣,转身走了。苏雨欣狠瞪着她的背影,若是眼神能杀死人,她已经被她凶残的目光凌迟了。
雪惜回到家,若说她一点不气肯定是假的,她想起一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从未想过要跟苏雨欣争个高低,可是她偏偏什么都要跟她比。
小时候她在捡垃圾卖钱养活妈妈跟弟弟时,苏雨欣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吃着越洋的棒棒糖在她面前显摆,丢她一脸糖纸。后来她上小学了,很不幸跟苏雨欣同一个班,她伙同班里的女生孤立她。初中,她又不幸地跟她分到同一班,于是孤立升级,有时候还会支使小太妹欺负她。高中,苏雨欣喜欢杨鑫,想要告白,却没有勇气,就逼使她给杨鑫送情书,后来闹到校长耳中,她差点被开除。
毕业那天,苏雨欣以她的名义约了杨鑫出来主动投怀送抱,被杨鑫羞辱了一顿。于是,她跟苏雨欣的梁子越结越大,直到后来她考上了师范大学,才远离了她的魔爪。
她想,亲人不是该在最关键的时候相互帮助的吗,为什么她的亲人却都这么冷漠无情,落井下石?
妈妈病倒后,她跪遍了能够借到钱的亲戚,尤其是叔叔家,爸爸死后,叔叔顶替了爸爸的位置,成了镇长,他们从最开始的泥土屋,慢慢盖成了两栋高的小洋楼。
然后买车,在城里买房子,婶婶脖子上戴的金项链,都够她家吃一年的生活费。可是她去求他们,他们只施舍地扔了五百块钱给她,说不用还了。
那一刻,她对亲人彻底寒心。她想,无论今后会怎样,都只有她跟妈妈还有弟弟相依为命。
她把菜放下,又回卧室去看了看妈妈,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发烧,所幸舟车劳顿,她只是比较困乏,并没有其他的并发症。
她去厨房做饭,做好饭后,出去遛达的人回来了,睡觉的人也起来了。趁吃饭的时候,雪惜说:“你们大家都在,那我就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你们是受院长所托,前来帮我照看妈妈的,我谢谢你们,但是我真的不需要,请你们回去吧,你们的职责是救更多的人,而不是……”
“苏小姐,既然你直言不讳,我们也不瞒你,院长说,如果阿姨不回医院,我们就要长期驻扎在这里,直到你答应送她回医院为止,如果我们先行回去,就不用在海城混下去了。”董医生说。
雪惜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服他们回去,结果听到最后这一句,她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吃饭吧。”
雪惜知道自己妥协了,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们背井离乡,更何况,有他们守着妈妈,妈妈会少受一些病痛的折磨。
回到小镇上的日子,虽然难以避免那些流言蜚语,但是她的心灵是平静的。妈妈精神好点,她就推她出去走走,妈妈若是不想出去,她就在家里码字。
故事大纲已经写出来了,现在才有空开始码字,每日写完故事,她的心情就激动难抑,久久不能平复。字里行间中,她那些无法表述的情感全都隐藏在其中,最后写到女主被迫与男主分开,她哭了整整一夜。
十年后,他是否还记得她,记得一个明明想爱他却又推开他的傻女人,而那时的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站在他面前?
这个故事,雪惜写了14天,明天就是宣判的日子,她跟乔少桓离婚的同时,也是她入狱服刑时。她将稿子发给了编辑,然后收拾行装,准备回海城。
临行前,她不敢去跟妈妈告别,只是交待护士,要好好照看她妈妈。看着妈妈越来越憔悴的脸,她微笑着没有流泪,心里暗暗道:妈妈,我只能陪你走到今天了,如果女儿不能来送你,你一定要原谅女儿,对不起。
走出家门,雪惜就给苏东宁打电话,没想到这次只响了一声电话就通了,她没有骂他,“东宁,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都回家来吧,我不能陪在妈妈身边了,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照顾她。”
“姐,你要去哪里?”苏东宁声音里带着急切。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东宁,好好照顾妈妈,妈妈时日无多了,我希望你能陪在她身边,给她送终。”雪惜笑着,眼泪却滑落下来,她到底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姐,你别做傻事,我都听说你的事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我现在正在回镇上的车上,你哪里也别去,在家等着我,我挣了钱,我可以救你。”苏东宁急得不得了,这些钱都是他拿命换来的,就是为了赎姐姐一个自由身。
雪惜摇头,“东宁,你不知道你这些钱是怎么挣来的,不要花在我身上,妈妈精神好的话,你带她去走走,她想去北京看故宫,还想去云南、三亚,她时间不多了,你带着她去走走,了了她的心愿,姐姐无能,没办法跟你们一起了。”
“姐,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一定要等着我。”苏东宁挂了电话,对坐在后座同样挂了彩的池斯年说:“姐夫,我姐刚才的话不对劲,我怕她会寻短见。”
池斯年皱了皱眉头,“远兮,再开快点。”
雪惜挂了电话,就登上了回海城的巴士。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律师帮她办了保释候审,她若不能赶回去,律师也会有麻烦。
嫁进乔家,她就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容易脱身。这次的官司,她可以找宋清波,也可能找池斯年,可是她一个人都没有找。
宋清波,她不能欠他人情,而池斯年……,或许是不想再给他带去麻烦了,他帮她已经够多了,她这一生都偿还不尽。
巴士开出小镇,在路上颠簸前行,雪惜靠在车窗上,看着身后的小镇越来越远,心越来越痛,妈妈,再见了,请恕女儿不孝。
此时雪惜没有发现,一辆黑色路虎与巴士擦身而过,而车里正坐着她想见却不能见的人。
回到市区,已经快五点了,雪惜神色恍惚地坐上公交车,到了站才发现自己站在帝景天成外面。她看着这片繁华奢侈的别墅区,终于还是忍不住向里面走去。
她在这里出入过很多次,所以保安都认识她,“苏小姐,你回来了。”
“嗯,请问……池先生回来了没有?”她有些忐忑不安,虽然想见他的渴望大过了一切,但是又怕见到他,她就会崩溃,就会向他求助。
“池先生好几天没回来了,苏小姐,要我派车送你回别墅吗?”
“不用了,我走走。”雪惜摇了摇头,提着小包往里面走去。这条路她走了很多次,只有今天走得这么艰难。
她想再去看看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想要再感受一次他气息存在的地方。她知道这一别,便是永别。
好不容易走到别墅前面,她仿佛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她站在大门口,夜风徐徐,她身形单薄,仿佛下一瞬就会羽化归去。
真正到了要离开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不舍,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有多深。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她痴迷地看着别墅里的一草一木,曾经不曾珍惜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她最留恋的东西。如果他们不吵架,那么剩下的这些日子,她是否就能尽情的做自己?
她忍不住输入密码,大门应声而开。她看着那条通往别墅的青石小路,心跳陡然乱了。就像那里有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缓缓走进去。
拿钥匙开门,密码没改,钥匙没换,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在等她?
雪惜激动难抑,眼泪夺眶而出,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来向他告别,告完别就走。她推开门走进去,她没有开灯,黑暗里,她差点被衣服绊倒。
她苦笑,他依然喜欢把家里搞得很乱,怎么说也说不听。
记得有一次她忍无可忍,叫他多走一步,把衣服扔进衣篮里,他却说:“家里不乱,用你来做什么?”
他那大爷似的欠揍语气,让她恨得牙痒。气过之后,她只能认命的把家里收拾整洁,即使下一秒,他又会把家里弄得很乱。
她弯腰,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然后扔进洗衣机,又将地上打扫干净。他不会懂,她这么喜欢做家务的原因,只因想让他有一个舒适的环境。
她走上楼,来到主卧外,她手握住门把,却始终没有推开。这里是她最不接触的地方,他们一起相拥睡在那张大床上,像平凡的小夫妻。他们擦枪走火,差点就突破最后一层防线……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今后也会那么疏远,如果还有机会,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可是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雪惜紧紧地握住门把,就在将要推开卧室的门时,她却放手了,转身快步下楼,提起扔在门口的包就往外奔。
“你要去哪里?”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越的男声,苏雪惜浑身一震,慢慢转过头去,看到站在楼梯口冷漠的男人,她的眼泪悄然滑落。
够了,能够再看他一眼,就足够了。
“池斯年,我爱你,再见!”雪惜用尽一生力气喊出这句话,然后转身往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