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好不好吗?”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温柔反问。尽管他的回答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她依然被感动了,鼻尖酸酸的,忽地,她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哽咽:“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池斯年怔了怔,缓缓抬起手轻拍她的背,不曾犹豫:“一直,永远。”
强烈的归宿感让她热泪盈眶,她抱紧了他,眼泪鼻涕全擦着了他整洁的衬衣上,“池斯年,谢谢你。”
只要这样就够了,她别无所求。
池斯年叹息一声,将她拥紧了些,“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喜欢听我说甜言蜜语,我天天说给你听?”
“讨厌。”雪惜擦了擦眼泪,她正感动呢,就不能再说点好听的,让她多感动一会儿?
“美人在怀,你用这种语气,存心想让孤宠幸你是不是?孤倒是无所谓,就怕爱妃承受不起啊。”池斯年挑起她的下巴,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真让人心生怜惜。
雪惜拍开他的手,“流氓。”
她一咕噜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站到地上时,还禁不住腿软得晃了晃,走了两步,突然一个趄趔被绊倒在地,她摔得头晕眼花,趴在地上半天没动静。
池斯年“小”字刚出口,她就已经摔下去了,而且还摔成了夸张的大字形,他很没风度地大笑起来,见她趴在地上好半天没有动,他连忙走过去扶起她,强忍笑意说:“让我看看摔哪里了?”
池斯年仔细查看了一下,没有摔到哪里,他稍稍放了心,再看她紧闭的眼睛睫毛不停颤动,就知道她在装,他轻笑一声:“还装?”
她没动静。
“再装就不像了啊。”池斯年伸手取下挂在她脚上的内衣,笑着调侃。
雪惜羞愤交加,猛地推开他,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门外传来池斯年愉悦的笑声。雪惜在他的笑声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开门跑了出去,抢过他手里的豹纹内衣狠狠丢进了垃圾桶,然后瞪着池斯年,“下次打死我,我也不穿这个丢人现眼。”
池斯年看她发飙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笑,傻丫头,他怎么会觉得她丢人现眼?分明娇憨可爱得紧。
这一闹腾,他们出门的时间就晚了许多,一路上,雪惜都还在为刚才丢人的事而别扭着,扭头看着窗外,不肯搭理他。
池斯年随她闹别扭去,专注开车。
车行了一段路后,雪惜发现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当车头往她所想的那条路上驶去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去乔宅的路?”
他说带她去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怎么会走这条路?
“嗯。”池斯年应了一声,神色有些凝重,雪惜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更糊涂了,眼看着车停在了乔家大宅外面,她愣愣地看着他。
池斯年也不解释,径直将车开进了乔家大宅,这里已经重新翻修过,连园林设施都重新修葺了一番,看起来更恢宏霸气。
“这里……”雪惜跳下车,眼前所见哪里还有当初乔宅的半点影子,这样的改变,仿佛在提醒着世人,乔家的风光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我们进去吧”池斯年率先向里面走去,推开大门,看见客厅里熟悉的摆设,记忆蜂拥而至,他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在门边站住,似乎看见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背着书包冲进来,“妈妈,我回来了。”
已是大腹便便的池母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挂着温柔慈爱的笑容,见小男孩手也没洗就拿起桌上的糕点啃了起来,她拿掉他手里的糕点:“去洗了手再来吃。”
“妈妈,妹妹乖不乖?”小男孩洗了手回来,吃得满嘴都是蛋糕末,池母拿纸巾给他擦嘴,“妹妹很乖,总喜欢踢我玩,你摸摸,她又踢我了。”
小男孩伸手过去,掌下微微的踢动让他高兴地大叫起来,“妈妈,妹妹在跟我打招呼呢。”于是他也有模有样的跟肚子里的妹妹问好,“妹妹,我是哥哥,你要乖哦,我好喜欢你哦,等你出来了,我要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哦。”
池母看着小男孩,眼里却裹着泪花。
小男孩憧憬着以后的幸福时光,却不知道父母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有了裂缝,半夜的争吵,父亲摔门而去,再也不曾回来,妈妈临盆,生下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他一瞬间便长大了,像个男子汉一样,发誓要保护妈妈跟妹妹。
眼前场景一换,他已经十六岁了,个头比一般男孩要高大,他身边跟着尾巴似的小未央,或许是从小就缺乏父爱,小未央很黏他,一放学,她就粘在他身边,同学们都取笑他是个小爸爸,他也不介意,仍旧将小尾巴似的妹妹带在身边。
近来妈妈谈恋爱了,整个人一扫前些年的沉闷,变得爱收拾爱打扮了,他偶尔也见到过那个叔叔,慈眉善目的,总给小未央带许多彩色糖果,小未央也特别爱亲近他。
后来那个叔叔就住在了家里,与妈妈成双成对的进出,他看在眼里,也为妈妈有了第二春而开心。那个时候,他很喜欢乔叔叔,他很有耐心,无论是下人还是他们兄妹,都很喜欢他。
过年过节,乔叔叔会拖他国外的朋友给他带回他想要的书籍,也会给妹妹带好多她喜欢的布娃娃,那时,他甚至想过,乔叔叔是他爸爸就好了。
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后,乔叔叔与妈妈的争吵越来越频繁,每次吵架的内容都会提到房产证什么的,那时候他的财产意识并不强烈,直到后来,乔叔叔带着人将他们赶出了这里,他才知道,乔叔叔趁妈妈睡着,居然已经变更了房产证的持有人。
“池斯年,池斯年?”雪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来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斯年回过神来,黑眸渐渐恢复清明,他走进去,像君临天下一般审阅着属于他的王国。那年资金链断了之后,他们走投无路,被逼无奈之下远离这里,他那时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回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雪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别墅里的摆设已经全部更换了,多了种三四十年旧上海豪门大宅的格调,让她觉得很陌生。
池斯年走到楼梯边,就那样随性坐下来,他抬头锁住雪惜的目光,伸手向她,“过来。”
雪惜慢慢走过去,自从走进这栋宅子,他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她顺从地坐在他身边,她记得第一见面时,他们站在镜湖边,看着天边的圆月,他一身颓废伤感,那时她就在想,他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而今,他终于愿意跟她说他的故事了吗?
“苏雪惜,你知道吗,这原本是我的家。”池斯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秒杀了雪惜,她怔怔地盯着他,忘记了所有反应。
难怪第一次见到他,就发现他对这里似乎有种别样的情愫。
“小时候,这里是我的城堡,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少欺负,只要回到这里来,就只剩安稳与踏实。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们的家变成了别人的家,我们被驱逐出去了。”池斯年浑身都笼罩在一股悲伤中,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想一吐而快,又似乎什么也不想说。
“那个赶你们出去的人就是乔震威,是吗?”
“那时候他是个令人十分尊敬的长辈,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还会像父亲一样跟我谈心。他来我们家时,我正处在叛逆期,谁都不服,只服他。”池斯年顿了顿,“可是,我跟妈妈都被他蒙蔽了,他的到来,是有计划有目的,直到后来……”
雪惜坐过去了一点,笨拙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想要给他温暖。她记得很久以前看到过一段话,每段风光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往事。
“谁也无法想象,如今道貌岸然的乔震威当年会那么卑鄙下作。妈妈名下的房产被他偷梁换柱,全变成了他的名字。一夕间,枕边人变成了仇人,妈妈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不能便宜了乔震威。”
雪惜眼泪落了下来,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绝境,才会远走他乡?而乔震威,他到底有多心狠手辣,才会对枕边人如此毫不留情?
“苏雪惜,你不会明白,我有多恨他,我恨不得他死,可是……”池斯年说不下去了,他不能让他死,舒雅还杳无音讯,他还不能死。
“池斯年,我懂,我都懂。”雪惜跪在楼梯上,将他拉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她心疼他的遭遇,也痛他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