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采魂菇
陆续有人离开营地前往深谷,阮玉和离云四处逛了逛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朝着谷内继续前行。
深谷光线昏暗,土地潮湿,时不时能遇上烂泥潭,泥潭汩汩冒泡,能听到阵阵蛙鸣。等到人经过的时候,群蛙噤声,四周陡然一片死寂,好似声音被一只大手给掐断一般,莫名增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走了半个时辰,天陡然亮了,阮玉抬头一看,就见空中悬了一轮圆月,那月亮又大又圆,好似就挂在头顶,近的叫人心惊。
在诗文里,月是美的化身。
银辉洒遍人间,对月当歌,把酒言欢。
然而此时此刻,它的光芒让人觉得阴寒,阮玉抬起胳膊,看着皮肤上起的小疙瘩和竖起的寒毛后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月亮有点儿吓人。”
离云绷着脸说:“我也是。”
他现实里看起来还是很沉着冷静,若是梦魇之中,只怕现在已经化身尖叫鸡了。
两人再看元宝,就见它尾巴都夹了起来,顿时明白这并非错觉,头顶的明月,的确有些诡异。
好在盆里的胭脂老祖睡得挺香,阮玉便没有太过紧张,她想了想,取出把伞撑着,说:“你要不要,我还有?”
上次在玄的那个梦域里,梦里打伞遮口水的记忆颇深,是以后来都随身带伞,现在揣着的伞还是法器,品阶不算低。
离云让元宝变小,一手打伞一手抱狗,两人撑着伞继续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路上站了几个人。
三男两女,修为都是筑基。
五人俱都保持同样的姿势仰头看天,他们的眼睛里好似没了瞳孔,整个眼珠被明月给填满。
离云觉得自己握着的伞柄上好似结了一层霜,冻得他手指头都僵了。
他没有发声,屏住呼吸,直接传音给阮玉:“他们五个已经元神出窍了。”
修为只有筑基期的修士,元神出窍必死无疑。
从他们的肉身来看,摄取他们元神的东西可能还在附近。
他们痴痴望月,莫非――
离云声音有些紧张,“莫非摄魂的是月亮?”
说完,他捏紧了伞柄,此刻,手中的伞让他觉得稍稍心安。
阮玉这几天虽然恶补了一些修真界的知识,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学过的对不上,没见识的阮玉先是喊了几声胭脂老祖,没得到回应之后,她只能求助随身老爷爷了。
神识回到凉亭,阮玉发现,逢岁晚依旧在看书。
只是他桌上多了一个花瓶,里面装了一簇红花。这花她认识,是孤长老药田里的醉心花。醉心花的花很大,细长的花瓣参差不齐,金黄的花蕊像是立在花中的蜻蜓。
花虽然美艳动人,却并不符合逢岁晚的审美呀,毕竟他可是强迫症,养的君子兰每一片叶子都长得完全对称。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阮玉视线移开,一缕神识直接往逢岁晚身上搭,并说:“相公,助我看看外面。”
逢岁晚身子微僵,口中念念有词。
阮玉以为他又在念静心咒,仔细一听,又觉得有些不对。
“张玉捂着肚子说,你不能如此对我,我腹中已有你的……”
翻开的话本里恰好有这句话,阮玉心头一惊,逢岁晚他居然在念话本?
这比静心咒还有效了?
不等她多想,阮玉就发现神识已经纠缠在一起,随后,她眼前的世界再次发生变化。
这次的变化倒不是很大,只是前方五人的体内多了一些东西,仔细一看,竟是蘑菇?人的身体里长蘑菇了!
“采魂菇。”逢岁晚人唰地一下站起来,因为动静太大还撞了桌子,桌上的茶盏打翻,险些淋湿了话本。
“这是上古秘境里才有的灵植,万年前通过寄生离开古秘境,直接祸害了一个宗门。好在它出来后并不适应外界环境,无法繁殖,最终被数位大能联手消灭。”
逢岁晚也是从古卷上看到的,他以前也没见过这种采魂菇,没想到这种蘑菇会在万花谷中再次出现。而现在数量这么多,难道说,它们已经可以在此界繁殖了!
“那几个人的魂,就是被他们体内的蘑菇吞掉了。他们的身体,现在已经成了蘑菇的容器,如果不处理,蘑菇会快速长大并分裂出更多的孢子,直至肉身的灵气血肉全部耗尽。”
逢岁晚仔细观察后道:“好在这些新生的蘑菇都是低阶,以你的元神强度,无需惧怕采魂菇,这五人身上的采魂菇以火焚即可。”
不等阮玉询问,他又补充:“采魂菇的品阶可以通过花纹来判断。你看它身上的花纹,是不是有像眼睛的,眼睛越多,它的实力越强。单目魂菇便不再局限于血气限制,它眼睛睁开后就能捕捉猎物。双目以上的采魂菇可以吞噬元婴期神魂,四目的话,出窍期修士遇上都会有被吞噬的危险。”
不过阮玉的元神暗藏玄机,逢岁晚相信,哪怕是四目采魂菇也奈何不了她。
逢岁晚神识继续延伸,仔细观察了地上的泥潭。
“周围没有高阶采魂菇,泥潭里有大量孢子。这些孢子在泥潭里是僵死状态,一旦寄生在人体内,就能复苏快速长大。孢子只能靠鲜血的味道来寻找猎物,也就是说,低阶修士只要不受伤流血,也不会被孢子寄生。”
阮玉听到这里,微微点头。
前面那五个人,身上都有伤。
阮玉又问:“那月亮呢?”说着,她将头顶的伞移开了一些。
却没想到,逢岁晚会突然脸色煞白,他手撑在桌上,几乎站立不稳。
神识连接断开,阮玉看到逢岁晚的身形都变淡许多,紧张地去抓他的手却抓了个空,“你怎么了?”
逢岁晚强撑着道:“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深吸口气,“圆月暂时没看出什么东西,万事小心为上。”
说完,人坐下,他一脸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其实可以直接离开,撤回神识修养,但他清楚,此刻离开,阮玉一定会焦虑不安。
正想着,忽然觉得身下的椅子一晃,紧接着,他发现原本的木椅变成了一个躺椅,上面还铺了洁白的羽绒,摸着十分柔软。
他坐的蒲团躺的床都是冰冷坚硬的,身下的柔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好似下一刻就会陷进去一般。
“那你在这里睡会儿哦。”
清风柔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将他轻轻往后一压。
逢岁晚靠在摇椅上,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有一层薄被搭在了他身上,紧接着,那椅子上下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样近在咫尺的明月勾起他记忆深处的疼痛。
然而带给他神识伤痛的并非明月,而是那个月夜出现的人。
他以为这样的疼痛会持续很久,却没料到,刚陷入那柔软里,听到吱呀吱呀的声响,逢岁晚就有些昏昏欲睡。
狭小的凉亭,带给了他从所未有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