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接到通讯那日,已经过去了十天。杨珥时不时的会看一眼自己的终端,以防止遗漏了重要讯息。
谭封将星际狂兽的尸体扔在了一旁,擦拭了一下等级武器上的鲜血,反手将其负于后背,往杨珥的身边走去,叹气道,“也就这两天了,今天刚刚一出城门,就看到了两只星际狂兽,看来,异动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杨珥何尝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忧心。
“害怕吗?”不知何时,谭封已经走到了杨珥的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低沉着声音问道,“后悔来第十八区了吗?”
杨珥沉默了一下,谭封的心底陡然微微忐忑不安,倒也是稀奇了,他在荒星生活在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还真从未像这次一样忐忑不安。
“不后悔。”杨珥忽然笑了,他抬头看了眼太阳,落日带着余晖,缓缓沉了下去,他道,“从不后悔。”
不后悔重生,不后悔放弃储君的高位,不后悔来到荒星,不后悔遇到谭封……一切的一切,都不会让他后悔。
杨珥的话音刚落,谭封甚至还未来得及答话,便感到一阵地动山摇,黄沙漫天飞起,在狂风之中拉起了厚重的帘幕,一瞬间,眼前仿佛都被什么蒙住了,几乎伸手看不到五指。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杨珥听到一声低笑声在耳边响起,悬起的心便渐渐放下了,他道,“应该是来了,我们回城。”
“好。”谭封应道。
虽然在这漫天黄沙中,他无法看清谭封的脸,但似乎只要这人在旁边,就会安心了很多,人活两世,却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安心。
他们猎杀星际狂兽的地方离城门处很近,所以谭封并未分离基因兽,况且在这样狂风黄沙的天气,基因兽也难以飞行,反倒拖住了手脚。
谭封在荒星生活了这么多年,即使蒙住了他的的找到方向,只见他迅速环视了一眼四周后,便认准了一个方向,一把拉住了杨珥,快速往那个方向奔走。
杨珥也并不耽搁,立刻跟着谭封快速向城内奔去,城外这样漫天黄沙,根本看不清星际狂兽的踪迹,如果它们埋伏在黄沙中,那才是真的十分危险。
和他们想到一起的人很多,在外猎杀星际狂兽的人都往城内奔去,隐隐的在黄沙中能听到凄厉的惨嚎声,杨珥的身形顿了顿,旋即一咬牙,加快速度冲向了城内。
他和谭封刚刚进入城内,便发现荒城已经开启了防御系统,并且将防御系统升级到了最高级别,杨珥的脸色猛然一变,他转过头,刚到城门,便发现防御系统已经启动完毕。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这就是断了城外人的生路。
无数惨嚎声从防护罩外响起,那些带血的手重重的拍打在防护罩上。防护罩内,没有黄沙,没有星际狂兽,几乎每个人都惊恐绝望的看着外面的人,有些胆小的已经趴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防护罩并不隔音,杨珥甚至能听到外面星际狂兽咀嚼人体组织的声音,那“咔嚓噶扎”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却也让杨珥的心彻底的凉了下来。
第九军团还未到达,星际狂兽就先到了,虽然现在有防护罩,可是这个防护罩能撑多久?星际狂兽闯入怎么办?这些居民怎么办?外面的人怎么办?
看着他们死吗?
他的手按在了防护罩上,微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忽然,一人从黄沙中冲出,“砰”的一声撞在了防护罩上,满脸是血,一只手臂都已经不见了,那人绝望的拍着防护罩,大声的叫着,“求你!求你们!打开防护罩!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啊!我不想死!”
杨珥的脸色有点苍白,一个小小的身影撞在了他的后腰上,微微踉跄了一下,便看到一个幼童扑到了防护罩前,满脸泪水,哭喊道,“爸爸……爸爸!你进来啊!爸爸!你怎么了?”
杨珥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谭封走到了他的身边,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殿下,你要想清楚,这防护罩如果关闭,你的确是救了一个人的命,但是这城里人……”
谭封所说的话,正是杨珥所犹豫的,这种防护罩,要想放人进来,或者出去,只能关闭防护罩,或者彻底击碎它,但是如果关闭防护罩,外面那些星际狂兽就不可避免的会涌入荒城,到时候,定当死伤无数。
这又是一道选择题,一条人命,和一个城的人命。
“不管你怎么选择,我永远站在你这边。”谭封看了眼外面满脸鲜血的男人和正在哭喊的幼童,神情略显冷漠。
杨珥似乎站在了一个中心点,前面是那个绝望的男人,还有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幼童,身后是惊慌失措的人们,无论他如何选择,一定会有人死在这场星际狂兽的入侵之中。
他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透着骨头的凉意涌上心头。
终于,星际狂兽狰狞的模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众目睽睽之下,那血盆大口咬住了男人的上半身,利齿之间,重重的咬合,所有人都能听到那残酷冰冷的咀嚼声,骨头碎裂在星际狂兽的巨齿中,仿佛一场灾难片。
可这不是灾难片,这是真真实实的灾难,有人死亡,有人痛哭,有人绝望的现实。
“爸爸……爸爸……啊……”幼童凄厉的声音,尖叫着响起,小小的手掌拍打着防护罩,而那冰冷的防护罩一动不动,对这场悲剧,漠视的彻彻底底。
男人仅剩的半个身子倒在地上,鲜血喷涌,溅在防护罩上,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有着这个防护罩,只怕那血会溅了这孩子一身。
杨珥觉得疲惫至极,他拖着身子,胸口和肩头的伤口尚未痊愈,隐隐透着疼痛,他走到幼童身后,伸手捂住了幼童的眼睛,将他抱起放到人群中,一言不发,任凭幼童的拳头打在他的伤口上,疼的微微颤了一下。
他低声在幼童耳边,说道,“对不起。”
“这些究竟是什么啊?!”有人喃喃的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