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辰显然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因为她在死者的四肢上找到了一种细小的麻绳纤维,而床柱上也有深浅不一、被绳索勒过的擦痕,用镊子撑开死者的口腔,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了几条细棉布丝。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死者生前是被人用麻绳绑在床上,用棉帕堵住嘴,从而丧失了行为能力和呼救能力。
初步查验结束后,她起身走到门外对守在边上的一名捕快低语了几句,那捕快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先前那位何捕头就匆匆走了进来:“情况怎么样?”
祁辰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具体的死因我需要等解剖后才能确定。”
何捕头一惊,皱眉看向她:“你想要解剖尸体?”
祁辰点点头说道:“死者颈部有掐痕,但现场的出血量又不像是死后所致,所以我需要做进一步的检验。”事实上,关于死者的死因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只是还有待验证。
何捕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解剖尸体需要得到死者家属的同意,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死者家属都不会同意解剖……
对于这一点祁辰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才需要何捕头的配合,在何捕头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目光明显有些犹疑,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没过多久,何捕头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一见到床上的尸体立刻放声哭了起来:“姐,姐你怎么了……”
祁辰和何捕头也没有上前打扰,任由她痛哭了一阵子,待她情绪稍稍冷静下来方道:“陈心婷是吧?”
“是,我是陈心婷。”女子抽噎着点点头,忽而抬眸定定道:“葛升,一定是葛升杀害了我姐,两位大人,求求你们一定要为我姐做主啊!”
据陈心婷所说,她姐姐陈心莲和葛升成婚十年却一直无所出,葛升的母亲总是拿此事来责骂陈心莲,陈心莲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自然不愿受这个气,因而一直想要同他和离,但葛升却怎么都不肯同意,两人为此事没少争执。
祁辰听完陈心婷所说的情况,将自己在尸体上的发现告诉了她,陈心婷很快就同意了解剖。
果然不出祁辰所料,死者的肺部组织有明显的间质水肿,其他脏器也都伴有不同程度的水肿和出血点,死因已经很明确了。祁辰将尸体的腹腔重新缝合,将一切整理好后她打开了门。
“验完了?人是怎么死的?”祁辰刚一出来,何捕头便急声问道。旁边的陈心婷也一脸焦急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一瞬间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祁辰微微蹙眉,对于他这般毫不避讳的做法有些不赞同,而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些什么,于是顺着他的问题直言道:“失去大量皮肤导致的感染性休克,最后诱发急性呼吸衰竭而死,说白了就是被某种虫子活活咬死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人群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周,最后停留在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微胖男子身上:“阁下可是这间客栈的老板?”
男子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道:“正是,在下姓葛,名升,是这间客栈的老板,也是,也是陈心莲的丈夫。”
祁辰的目光始终分毫不差地看着他:“葛老板,昨夜寅时到卯时之间你在何处?”
葛升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但旋即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镇定下来,道:“昨晚亥时我跟一位朋友出去喝酒,一直到天亮方归。”
“和哪位朋友,在何处喝酒,可有证人证明?”祁辰紧接着追问道。
葛升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却还能保持冷静,答道:“和多年不见的一个旧友,在姚记酒坊,酒坊里的伙计可以证明。”
祁辰继续问道:“敢问葛老板这位旧友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他叫刘水,现住在城东。”
祁辰朝他走近了几步,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既然是故友多年不见,想来葛老板昨夜应该喝了不少吧?”
见他终于不再追问自己和朋友的事,葛升稍稍松了口气,答道:“是喝了不少,不过好在我酒量尚可。”
目光在他光洁如新的衣衫上一带而过,祁辰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葛老板酒量的确不错,喝了一夜的酒,身上竟连一丝酒气也无。”
“我,我有洁癖,所以回来后先沐浴换了身衣服……”葛升开始有些紧张起来,说话也不似之前那般流利。
这回连何捕头都瞧出不对劲儿了,厉声质问道:“满口胡言!你媳妇就死在房里,你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去衙门报案而是去沐浴换衣服?老实交代,陈心莲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葛升额前有些冒汗,却犹自解释说道:“心莲她不喜欢我喝酒,我怕她知道以后和我闹,所以就在朋友家沐浴并借了他的衣服才回来的。”
“倒是个不错的理由。”祁辰淡淡赞了一句,忽而说道:“顺便问一句,葛老板和夫人感情如何?”
“很好!”葛升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听到他的这个答案,祁辰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既然感情很好,那葛老板知道陈心莲背着你偷人的事吗?”
祁辰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所以她这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不是聋子就都听见了。
“不可能,我姐姐绝不可能做这种事!你这是在污蔑!”陈心婷突然朝着她大声喊道。
祁辰不答,目光只定定地看着葛升。
只听葛升义正言辞地怒声质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何出此言?我夫人已经死了,你竟还要如此胡言乱语辱她清名吗?!”
何捕头也低声对她道:“祁小兄弟,你这么说可有证据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