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这话说得已经算是委婉,直白点儿说,季书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朝堂上打打嘴仗、没事上奏参个折子倒是在行,可真要到了南阳,不拖他们后腿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还能指望他救人不成?
“南阳情况远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季大人是南阳人,有他在,咱们行事多少心里有些底气。”这是祁辰第一次当面称呼季书玄为“季大人”,之所以这么做,其目的无外乎是为了不让江远轻视于他。
果然,在听完这话以后,江远将眼底的看轻收敛了三分,时间紧迫,他也不愿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瞎耽误功夫,于是将手中的缰绳往季书玄手上一递,正色道:“情况紧急,咱们这就出发吧!”
“好!”季书玄倒也干脆,动作略显笨拙地爬上了马,晃了几下后勉强坐稳了。
祁辰瞥了一眼季书玄上马的姿势,心中竟然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教了他骑马,否则这会儿可真是要坏事了!
定了定神,她翻身上马,紧了紧手中的马缰:“走吧!”
晨光熹微中,三人踏着冬日的朔朔寒风一路往南策马而去,雪地里留下了一连串整齐的马蹄印。
与此同时,天空飘起了细碎的小雪,城楼上,一白衣斗篷男子迎着寒风颀然而立,他遥望着城外的方向,眸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主子,城楼上风大,您还是莫要站在风口了,省得受了寒晚上犯咳嗽。”属下将一个暖手炉递给他,然后忍不住劝了一句。
白衣男子接过手炉,意味深长地说道:“就是要冷一些,人才会清醒。”
闻言,属下便不再言语,静静立在一旁听候主子的吩咐。
“送信的那个小厮拦下了吗?咳,咳咳咳!”许是在寒风里站了许久的缘故,白衣男子说话时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捂着嘴猛烈地咳了两声。
“回主子,拦下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信。”说着,属下恭敬地呈上一封信。
见男子看过信后迟迟不语,神色更是冷了几分,属下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主子,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没用的人自然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说完这话,白衣男子将信撕了个粉碎,对着城楼下轻轻一扬,雪白的信纸很快便和洋洋洒洒的雪花混在了一起,随着北风飘然而下,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
令祁辰没有料到的是,夙千离根本就没有收到自己的信,而另一个人的出现,更是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和信任,给自己和夙千离带来了无尽的麻烦……所谓阴差阳错,约摸就是如此了。
然而此时此刻的祁辰却根本无心去想这些事,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南阳。
“这偌大一个南阳城,咱们上哪儿去找人啊?”江远颇有些头疼地说道。
“先别急,找个地方坐下来,会有人来见咱们的。”对方既然只在信上写了辰时到南阳城,那就意味着从他们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已经有人在暗中注意着他们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他们。
一行三人在街边的一间食肆坐下,祁辰没有进里面包间,而是选择了鱼龙混杂的大堂。
季书玄这一路上是真的累得够呛,一连三天两夜的奔波,他现在做梦都觉得自己在骑马!此刻好容易能坐下来休息片刻,便点了几道南阳的特色菜,祁辰要了一壶茶。
“说说南阳的情况吧!”祁辰给自己和二人各添了一杯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季书玄灌了一大杯茶下去,捋了捋思路,然后开始说道:“南阳知府刘子骥,是南阳本地人士,先帝十七年的进士,自我出生开始,他便一直是南阳的知府,在这南阳城颇有威望。”
祁辰听罢不禁眯了眯眸子:“你是说,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南阳任知府,从来没有外调过?”
“不错。”季书玄点点头。
江远显然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按照朝廷规矩,地方官员每八年需调动一次,这个刘子骥何以在南阳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这时,菜上来了,季书玄赶紧夹了两筷子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解释道:“南阳因为地处天穹和苗疆交界,所以情况和别的地方有所不同——”
“在这城里有不少土著门阀势力,这些人大都是很久前从苗疆那边迁徙过来的,他们很少和官府打交道,哪怕有什么纠纷,只要不闹得太难看,一般官府也不怎么管他们的事。久而久之,他们和官府也就形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而刘大人在南阳任职以来,更是一直秉持着这个原则,所以那些苗人倒也还算敬重刘大人这个南阳知府,行事之间多少会卖他几分薄面。”
祁辰眸中划过一抹深色,“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是除这个刘子骥以外的人出任知府,这些苗人是势必不会服气了?”
季书玄愣了一下,旋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南阳接连换了好几个知府,不过后来却都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调走了,再后来,就是刘大人又被重新调了回来。”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不过刘大人在南阳这么多年,百姓们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我记得前两年还有人专门给他立了长生碑。”
对于这话,祁辰和江远皆是不置可否扯了扯嘴角,这个刘子骥要么人真的大公无私清廉公允,要么就是城府极深掩饰得太好。
相较而言,祁辰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倒不是她这个人阴谋论至上,而是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完美的人,所以她敢笃定,在这位南阳知府刘子骥的身上一定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