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萧霆索性在柴房放了一把火,趁乱带着妹妹萧雯逃离了相府,两个人不敢留在京城,便一路逃往了凉州。
离开相府的那一年,萧霆十二岁,萧雯六岁。
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从京城到凉州,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自不必说,若是心中没有半点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凡这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
倘若当初萧老丞相没有放任家中小辈如此肆意欺凌折辱萧霆兄妹,或许今日的萧家还有一线生机……
然,事已至此,多说亦是无益。
……
三日后,菜市口刑场。
萧氏一族近百人跪在中央,台上坐着此次行刑的监斩官,庄严。
关于萧霆兄妹同萧家的那些恩怨,萧雯已然悉数告诉于他,这也是为何他要主动提出做这个监斩官的原因之一。
而与此同时,离菜市口不远的一处酒楼上,萧霆和萧雯邻窗而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将刑场的一切尽收眼底——
昔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萧家长孙,还有那个受尽宠爱自诩清高的萧家大小姐,此刻竟沦为了形容灰败的阶下囚!
“哥,你知道吗?这一刻看着他们,我心里竟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萧雯遥望着刑场的方向,目光悠长而恍惚。
或许是盼望这一天盼望得太久了吧,所以当它真正到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竟然并没有太多痛快……
“傻丫头,还记得我当初带你离开时说了什么吗?这是他们萧家欠你我二人的,如今,不过是讨回来罢了。”萧霆神情淡淡,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萧雯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你说得对。”今日跪在刑场上的人,没有哪一个是真正无辜的。
兄妹二人沉默许久,直到,刽子手的铡刀落下,刑场上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离开前,萧雯突然叫住了他:“哥,过了今日,从前种种,便都放下吧,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两个被仇恨充斥了太久,如今萧氏一族已然伏诛,他们两个也时候该放下了。
萧霆身形微微一顿,背对着她应了一句:“……好。”
从酒楼出来,萧雯正准备回府,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萧雯。”
“祁辰,你怎么在这儿?”萧雯惊讶道。
祁辰指了指手上拎着的点心盒子:“喏,刚刚去旁边的铺子买了些糕点,这家店的绿豆糕做得不错。”
“对了,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哥走过去了,你们今日……没去刑场?”
萧雯笑了笑,眉宇间尽是淡然:“那些人还不值得我去为他们送行。”
“这倒也是。”祁辰了然地点点头,接着又啧啧叹道:“原本还想着开解你两句,不想你自己竟想得如此通透,倒是显得我杞人忧天了。”
萧雯挑了挑眉:“我如今大仇得报,正是心情畅快的时候,哪里就需要你特意开解了?要我说,你要真有这闲功夫,不如去开解开解你们府上那位,我怎么听说王爷最近同一盆花较上劲了?”
一听她提起这个,祁辰顿觉一阵头大,连连摆手道:“快别提了,好容易才躲出来,你可让我清净一会儿吧!”
正说着,忽而瞧见前面走来的一人,于是连忙推着萧雯转过身去,嘴角还不忘打趣道:“哎,你们家御史大人来了,我就不跟你这儿杵着了,改天再去你府上看羿儿!”
萧雯颇有些无奈,这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自己身上了?刚要转身拉她,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与此同时,庄严已经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府。”
“你不用去宫里交差吗?”萧雯诧异地望着他。
庄严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刚刚已经让人去宫里复命了。”
“哎呀,你怎么老是喜欢揉我头发?!”萧雯不悦地瞪着他。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夫人别同我一般见识,嗯?”
萧雯一把拂开他的手:“谁是你夫人?!你起开,我还要去给羿儿买玩具,上次答应了他的。”
“买玩具可以,但是夫人,羿儿都一岁了,可以自己单独睡了。”庄严揽着她的纤腰,暗示性十足地说道。
“不行!你想都别想!”萧雯断然拒绝。
“夫人,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地往御史府走去。
……
却说当日在城楼上守城的那些百姓,毒性过去,醒来后突然发现这京城的天已经变了——珩王自尽,齐国公被俘,萧老丞相身亡,朝廷上有将近半数的官员被清洗,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而皇上依然是从前的皇上,摄政王依然是从前的摄政王。
想到摄政王的种种铁血手腕,这些百姓们很是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些时日,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摄政王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完全没有任何要同他们秋后算账的意思。
事实上,对于谁来当这个天穹的皇帝,百姓们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所谓,当初之所以跟着珩王一起反抗,不过是担心摄政王对他们大开杀戒,怕到时会丢了性命。
然而现如今大局已定,摄政王又并没有要翻旧账的打算,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再去拥戴什么所谓的正统。
于是渐渐地,这些百姓们便也安下心来,该种田种田,该经商经商,日子又同往常一样恢复了平静,长安街依旧繁华如初,闹市里依旧能听到小贩们的吆喝声,仿佛这一场动乱从来不曾发生过。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这日,祁辰正坐在廊下陪着橙子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替它梳理着身上厚厚的毛,突然听到寒月纪简求见,于是便带着橙子来到客厅:“这个时候来找我,是韩铭那边问出什么了吗?”
纪简摇了摇头:“他要见你才肯开口。”
祁辰微微拧眉:“见我?”她和韩铭统共也没见过几次,他见自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