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路的一栋别墅内。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形容恭敬地立在书房内,屏风后面隐隐约约透出个人影来,他只瞄了一眼便低眉垂目看着地面。
心知对面这位不喜欢废话,罗毅便捡了重要的事情说,“下面的人报告说有个学生跳楼了,时间不巧,就在宣导会之后,您看……”
因拿捏不准这件事的影响,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全。书房里一时间静默下来,只有墙上的壁钟哒哒走针。
过了片刻,一道沉如钟磬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原因。”
罗毅愣了愣,眼珠一转,旋即明白老板的意思,“肯定不会是产品的原因,从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来看,比较倾向于他是因为心理问题自杀。”
“不过,这里面也有蹊跷。走访过的人都说他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一点也不像有心理疾病的样子,原生家庭也好,学校也好,似乎都没有让他受到什么创伤。如果是因为高考压力也不太说得过去,他本身成绩就好,只要保持稳定,上双一流是没有问题的。”
罗毅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后才反应过来,似乎又说了些无用的。
“这次的安排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出现,此事必须调查清楚。”
“是!”罗毅虚抹了一把汗,老板的决策不容置疑,既然不是产品问题,那么就从尸体下手吧。
罗毅离开后,一只单足的黑鸟从窗户外飞进来。葡萄大的眼珠像是蒙了一层白色的阴影,瞳孔如针细,看上去很是骇人。
“隔壁情况如何?”粗砥的男声复又响起,这回竟是对着黑鸟说话。
黑鸟张开红色的扁喙,发出童稚的声音,“钟选父母已经到家,近日准备操持他的生日宴,山海农场除了皋苏草外,新种了芒草,青耕鸟每天都守在那儿,不过应该没有发现我的行踪。”
跂踵鸟和青耕鸟虽是天敌,但现在那只青耕很弱,如果不是主人特意嘱咐过,他早就将青耕鸟扑杀了。
“那只猫有什么问题?”
跂踵顿了一下,谨慎答道:“看不出来。”
是看不出问题,而不是没有问题。
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故意留这么一个破绽,是想让他忌惮呢。
“钟选也在喝脑清宁?”
“买了,但是没喝。”
“还挺谨慎。”听上去是在夸赞,不过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冰寒,男人伸出苍白的手,指尖一捻便多出一根黑色的翎羽,“送他一份生日大礼吧。”
说完将翎羽扔到桌上,而就在那一瞬间,羽毛突然变成一指粗细的黑蛇,扭动几下后,从桌面向窗户爬去。
跂踵张开翅膀,跟在黑蛇后面飞了出去。
……
海棠市西门的某小区,蒋家。
歇斯底里的哭声从卧室里传来,蒋母抱着儿子的遗照伏在床上泣不成声,蒋父坐在一旁,两眼无神地盯着书桌上的课本资料,他至今不敢相信,生龙活虎的孩子已经永远离开这个家。
警察告诉他,孩子可能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一时想不开才选择轻生。可他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很有毅力,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还能坚持跟他出去冬泳,这样坚强的人轻易会被压垮吗?
蒋母发泄似的痛哭后,激动的情绪有了些许平复,她转身看向丈夫,“我想了两天两夜,想到一个可能。”
蒋父迟钝了几秒后才问道:“什么可能?”
“十八年前的那件事。”
蒋母的话一下子将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剖开取出。
十八年前琼省慈和医院开展了一个试管婴儿基因筛选项目,据说通过基因筛选,生出来的宝宝将免于恶性肿瘤或者遗传病的困扰,两人对此非常心动,了解了项目背景和专家团队后,果断报名参加,通过层层筛选,最终成为入选的五组家庭之一。
然而,这跟孩子的离开有什么关系呢?
蒋母喃喃道:“一定是他们操作的时候出现什么失误,让孩子精神出问题了。”
蒋父看着妻子恍惚的模样,不禁悲从心来,如果有什么问题,孩子能平安长大十八岁吗?光磊平常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有,一定是孩子妈伤心过度胡思乱想的。
……
发生学生坠亡的事情,对学校的影响不可谓不大。特别是来自于学生家长的舆论压力,尽管各年级班主任在群里向各位家长报告了警方的调查结果,但仍有不少家长质疑学校监管不严,没有及时发现学生异常行为。
四中对此次事件也非常重视,除了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和家长保持密切的沟通,出于人道主义,和蒋家父母签署了一份补偿协议。此外,学校也将心理关怀落到实处,聘请专家定期来学校开展讲座和心理咨询。
只是,这样的伤痛于所有人而言,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弥。
高三的第一学期也在这样悲戚的氛围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