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董书记还信佛。”我心里在想,如果董海涛真的信佛,那倒好了,四大皆空,也就不会得这个病了。
不过当着董坤的面,我也不点破,笑呵呵地跟在后面进了朴素坊。
观音寺的厨子确实有一套,几道开胃的凉菜,做得清爽滑口、味道鲜美,吃进肚里,齿颊留香,绝对是在别的地方吃不到的美味;而几道热菜,也是精致细腻,完全做出了荤菜的口味,如果不细细品尝,绝对分不出其中的差别,就是口感稍差一点点罢了。
什么红烧肉,肥肠,牛排,在这里统统都可以吃到,色香味俱全,价值可以以假乱真。
不说还真的不知道是面粉做的。
董坤端起桌上的茶杯,道:“这里是朴素坊,没有酒,我就以茶代酒,先给柯神医赔个不是,今天上午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了。晚上我再摆下酒宴,正式向你赔罪。”
我摆了摆手,“吃饭的时候,不谈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董坤只得作罢,等水足饭饱,看我放下了筷子,他才道:“不知道柯神医要向我打听什么事情?”在他想来,应该是我们要趁机提一些要求吧。
“当然是董书记病情上的事!”
柯神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看过了很多大夫,他们肯定也跟你说过了,所以我就不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吧。我想知道董书记是因为什么犯了这个病,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生这么大的闷气。”
董坤有些意外,没想到我要打听的是这个。
“如果不方便讲,那就算了!”我看董坤面露难色,于是嘻嘻说着缓和气氛。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讲的。”董坤叹了口气,“我们家的事,江州很多人都知道。”
董海涛是江南省原省委书记的女婿,傍上了这条大船,仕途上一直都很顺利。
妻子董海涛也出身名门,漂亮迷人,年轻的时候,有很多贵公子都在追求她,可她偏偏看上了现在的丈夫——董海涛。
董海涛本来是搞建筑设计的设计师,从乡下走出来的苦孩子,两人的出身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当时董海涛的父亲也是极力反对这门婚事的,但架不住董海涛心意已决,最后勉强同意。
这桩婚事当时在董海涛从小生活的上层公子公主圈里,引起极大轰动,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认为她的婚姻不会长久。
董海涛是个心气很高的人,别人越是这样看,他越是不想让别人如愿。
婚后,她跟董海涛的感情非常好,两个人没怎么吵过架。
但是有一点比较难处理,对于董海涛的那些叔伯兄弟,虽然董海涛也是极尽照顾,可是找上门的亲戚,实在田铎,只要找上门,董海涛就绝不推辞,能帮的全帮。
董海涛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董海涛对此有些看法,她认为如果叔伯兄弟真有了困难,去帮助那是应该的,而如果是无底线地满足他们的要求,反而是一种坏事。
董海涛起初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能力大,多提携一下丈夫的家人那是应该的,反正也不缺这几个钱,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让他伤透了心。
他本来有想要让自己老家的亲戚,都把日子过好的美好愿望,可是事情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也是人性的极大挑战。
有一年,董海涛的侄子结婚,董海涛夫妇俩送上一份大礼,除了城里的一套新房外,还送了一辆高级轿车。但仅隔一天,房子和车子的钥匙就被送了回来,董海涛以为是对方觉得礼太重了,不好意思收,便亲自上门,又把钥匙给送了回去。
结果董海涛的弟弟董海洋当场就说了,房子太寒酸了,要么不送,要送就送别墅,车子的档次也不够,必须是保时捷、法拉利这个级别的。
董海涛当时没说什么,回来之后却大发雷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我送礼还送出罪过来了?就是自己的儿子董坤,也没有独立的别墅,更没有开过那么好的车,不是家里买不起,而是董海涛觉得年轻人开那种车太张扬了,跟身份也不配。
最后虽说董家的人还是把东西给收下了,但双方谁都不满意。后来再有董家的人上门,董海涛就不再那么痛快了,他觉得应该帮的,就帮,不该帮的就坚决不帮。
有一次,董家来的人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在他家门口破口大骂,最后把一些报纸的记者都给招来了。董海涛为此丢尽了颜面,几乎半个江州的人,都报道他尖酸刻薄,对自己家的人不好,他也终于被自己那个圈子里的人,着实看了个大笑话。
他成为了忘本凤凰男的代名词,这个帽子一直戴着,让他心里很压抑。
两年前,董海涛把老家的宅子重新修了一下,一来给自己的老我养老用,二来退休之后,自己偶尔也可以回去住住。
宅子落成的那一天,按照当地的风俗,要在大门口镇两尊石狮子,结果他弟弟董海洋跑来捣乱,因为两家是对门,董海洋就说这边的狮子口太大了,会把自己家的运气都吃光,闹到最后,董海涛的门口就只放了一尊石狮子。
董海涛当场气倒,回来之后大病一场,从此再也不回董海涛的老家去了。他只要想起自家崭新的大门口,独独放着一只狮子,心里就会莫名火气,然后就犯病。我们去过的帝豪别墅门口,原本也有两只铁狮子,后来让董海涛给拆走了。
我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心说不犯病才怪,门口的石狮子,是一户人家的脸面所在,如果有人只准你家门口放一只石狮子,你会怎么想,说不定都要拼命呢,更何况是董海涛这种特别讲究体面的人,董海涛弟弟的行为,几乎是在打董海涛的脸,而且打完之后还摆在大门口,让所有的人都去看。
我叹了一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皇帝家也不例外。”
柯神医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眯着猥琐的小眼睛,手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好像已经明白过来了什么一样。
“要是换了别人,可能我爸也不会病到如此严重,正因为那是父亲的家人,是我亲叔,我爸才只能落了个生闷气的下场,有委屈,还无处去申诉。”
原来如此!
我和柯神医都恍然大悟,看样子,病都是从心来的。
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身体病了,柯神医肯定没问题,这是心病啊,应该请心理医生吧?
我心里面暗自嘀咕了起来。
三个人吃完饭,就朝楼下走去,我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去治董海涛的这个病,并且暗中问柯神医。俗话讲,无情草木不能治有情之病,这个病是既然是从气上落的根,还得从这方面入手去解决啊。
柯神医微微摆手,示意我没问题,他能治。
不过我心里面一点底都没有。
“四空大师!”董坤突然站了下来,跟人打着招呼。
我抬手去看,发现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和尚,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一团和气。和尚的身后,还站了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身宽体胖,十根手指带了八只金戒指,一看就是个暴发户的模样。
“是董施主,有礼了,有礼了!”四空站下来施礼,慈眉善目。
“不知道四空大师也在这里用饭,不然应该早点过来见礼的。”
四空客气了两句,关切问道:“你爸的病,最近好些了吗?”
董坤一指身旁的我,“这位是柯神医,是我刚请的大夫,正要过去为我爸诊治呢。”
“请大夫有什么用!”四空身后的暴发户突然插话道,“你在观音寺向佛祖许个愿,然后再请四空大师教你诵一段经,再难治的病都会好。”
暴发户来了精神,道:“知道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我就是来还愿的。我那个宝贝乖儿子,从小就爱生病,打个喷嚏就能感冒,甩甩胳膊都能脱臼,后来四空大师让我在佛祖面前发了愿,又教我儿子念一段经文,这才念了三个月不到,身体就好了。”
我大感奇怪,念经也能治病吗,他就问道:“请问诵的是那段经文?”
暴发户伸出五根手指,“很简单,就五个字:嘘、呵、呼、嘶、吹!每天快走一千步,然后把这个五个字大声诵读一百遍。”
旁边的柯神医一听,顿时笑了,他朝四空拱了拱手,“没想到大师还是位医道高手。”
四空面色明显一滞,随后恢复常态,唱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我哪里会什么医术,那都是这位施主佛缘深厚、诚心礼佛的福报。佛祖显灵,世间一切疾病,皆能化解。”
“对,就是佛祖保佑!”
暴发户喜不自胜,道:“四空大师,我准备再拿出一百万,在佛前供一盏长明灯,您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