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他并不喜欢咖啡,平常也只是熬夜加班时才会喝一杯提提神。
垃圾桶里已经装了两杯咖啡,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把第三杯也倒掉。
书桌上空空如也,他枯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门外的人在做什么。
“笃笃”敲门声响起。
陆景行赶紧坐直,随手扯过一本策划书摊开,淡声道:“进。”
门缓缓推开,阮瑭一手捧着一个小臂长短的玻璃茶壶,一手拎着玻璃茶杯,侧着身子一点点蹭进来。
她把东西放到桌上:“哥哥,咖啡喝太多晚上容易睡不好,我给你泡了壶水果茶,里面稍微加了点薄荷,也可以提神的。”
果茶的卖相很好,颜色鲜亮,能看得出用料丰富。
陆景行看着她澄澈的双眼,想起垃圾桶里的咖啡,忽然有些愧疚。他张了张嘴,谈判桌上向来无往不利的唇舌最后只蹦出一句:“这么多?”
阮瑭一脸无辜:“我看你一直接水,好像很渴……这样你就不用出房间啦,可以节省时间!”
陆景行:“……谢谢。”
“不客气,”阮瑭很开心,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你喝完了叫我哦,我再给你送一壶。”
“……”
陆景行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味道酸甜清爽,的确好喝又醒神。但是心口酸酸胀胀的,还有几分怅然若失,他无所事事地靠在桌上,理不清头绪。
正当他准备提前做些下周的工作时,房门又被敲响了。
阮瑭直接推开了门,笑出了一对小梨涡。
“哥哥,”她晃了晃手里的薯片盒,“要一起看电影吗?”
手中茶香氤氲,冲散心头愁云。
陆景行点点头:“好。”
第12章 升温
阮瑭送完果茶出来,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了一会书之后,她终于想明白了。
刚刚在书房里,陆景行桌子上的那本册子――放反了。
她当时就站在陆景行对面,从那个方向看册子刚好是正放的,所以她没有立刻察觉到不对。
可问题在于怎么会放反呢?陆大佬总不会闲到故意放错想借机磨练自己的意志或习得某种技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发现,也就是说,他其实并没有在工作。
阮瑭想起他之前一会一趟出来进去地倒咖啡,不禁好笑又心疼。
唉,有包袱的老男人。
真是可爱死了。
“都怪你!”阮瑭弹了自己一个脑瓜崩。
人家明明在客厅呆得好好的,就你非嘴欠把人家撵屋里去了,还送了那么大一壶果茶,难不成要他在书房憋到地老天荒……
阮瑭连忙跑向书房,临到门口时又刹住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进去,戳破是绝对不可能戳破的,必须智取。
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小玉兔,思考片刻后打开了家庭影院。
“哥哥,要一起看电影吗?”
-
陆景行出来时,发现客厅已经被布置过了。
之前横七竖八的抱枕都规规矩矩地摆回原位,茶几上堆着蜜饯鸭脖蛋挞各种零食,还有一个大果盘。遮光窗帘被放下来,屋子里只有屏幕泛出的荧光,还真有几分置身影院的感觉。
阮瑭一路拉着他的胳膊坐到沙发上,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水果叉,问道:“哥哥,你喜欢看什么电影啊?”
陆景行从她精心摆好的彩虹果盘里叉了一颗蓝莓,说:“我没有特别喜欢的题材,选一部你爱看的就行。”
阮瑭想了想,又换了个思路:“那你上一次去电影院看的是什么电影啊?”
“太久了,名字记不清了,”陆景行回想片刻,说,“应该是那种超级英雄拯救地球之类的,我中途就走了。”
阮瑭纳闷:“走了?”
“嗯,”陆景行说,“是和同学打赌输了的惩罚,坐满一小时就行。”
“……”
她现在换一个娱乐活动还来得及吗。
“你就选一部你喜欢的就行,”陆景行摸摸她的小脑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电影,不挑内容。”
阮瑭小脸一红。
挑挑选选半天,最后,她点开了一部口碑超高的国产动画电影。
这部电影上映时正值暑假,她和表弟当时跟着舅舅去了西南支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在大山里过的,错过了各种大v推荐和朋友圈刷屏。
返校后听室友们聊起,商宛宛说她三刷次次哭花妆,阮瑭有点不信邪。
阮瑭:“看这部?”
陆景行:“好。”
电影时长一百五十分钟,可进度条刚走到第二十分钟时,阮瑭就不争气地流下了“真香”的泪水。
她有个毛病,流眼泪必流鼻涕,像“梨花一枝春带雨”这种楚楚动人的场景从不属于她,一哭就是一大堆鼻涕纸,毫无美感。
主线剧情刚刚开始,陆景行正在脑中罗列剧情的各种可能性并逐一计算触发概率,突然听见了一声抽泣。
他转过头,发现阮瑭竟然哭了。
“……”
废纸团已经在纸篓里铺了一层,可见小姑娘哭了有一会了。
他看了看屏幕上活蹦乱跳的主角,又看了看阮瑭擦得通红的鼻尖,刚刚还在冷静推演剧情的大脑毫无征兆地响起了超负荷的警报声,万千思绪最后汇集成三个字――为、什、么?
身旁的男人存在感惊人,阮瑭感觉自己快被那道目光戳出窟窿来了,只好先从电影中抽离出来,转过头回视他。
陆景行的眼神有点复杂,一分惊讶、两分不解、剩下七分欲言又止。
于是阮瑭只思考了他为啥欲言又止。
她揉了揉眼睛,把纸巾盒和废纸篓都挪到陆景行旁边,带着鼻音奶声奶气地安慰:“哥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
之后,陆景行就没怎么再关注剧情了,他看着无声哭泣的阮瑭,眉头越蹙越紧。
这丫头小时候就爱哭,小熊玩偶脏了会哭,豆奶被人抢了会哭,不答应带她玩也会哭,娇气的很。
但那时候,她的情绪是直白又坦荡的,像现在这样一边哭还要一边死死咬牙憋着不出声的情形几乎从未有过。
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电影剧情进入第一个高/潮,悲恸的背景音乐骤然响起,阮瑭憋不住似的抽噎了一声,直接咬住了左手指节。
啧。
陆景行捏着她的下巴把手指拎出来,揉了揉上面发紫的牙印。
“瑭瑭,别咬。”
阮瑭抿着嘴点头,右手的指尖却暗暗地掐着掌心。
等他握住了那只阳奉阴违的小爪子,偏头一看,小姑娘又咬住了嘴唇。
陆景行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有股火蹭蹭地冒,烧得他又躁又疼。
他沉下脸色,双臂收紧向上一带,直接把阮瑭抱到自己大腿上,然后二话不说,俯身抵住了她的额头。
两人的鼻尖相距不到一寸,呼吸相闻。
阮瑭被突然改变的姿势吓了一跳,咬紧的牙关慢慢松开了。
陆景行盯着她的眼睛,厉声道:“还咬不咬了?”
阮瑭垂下眼帘,不吱声。
陆景行:“不怕疼是吧?”
阮瑭撅起嘴,眼泪漱漱滑落,沾湿了他的衣襟。
陆景行和她僵持几秒,最后叹了口气,稍稍退开距离。
小姑娘下唇的齿印深深,隐隐透着血色,他眼神一凝,抬手托起她的下巴,拇指直接按了上去。
唇瓣刺痛,阮瑭本能地想躲,却被陆景行箍住了腰,然后更用力地蹭了一下。
阮瑭看着严肃强硬的陆景行,又惊讶又委屈,眼睛里盛着的水雾越来越满,抽噎了两下,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景行舒了口气,摘掉了那副疾言厉色的面具。他调高音响的音量,把阮瑭抱在怀里轻轻拍背,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襟嚎啕。
成年人的世界里,连崩溃都要小心翼翼,肆无忌惮好像只是小孩子的权利。但在他这里不一样,只要阮瑭愿意,她可以永远做那个娇气的小女孩。
十分钟后,哭声渐歇,阮瑭从陆景行的颈窝里抬起头,仰着一张花猫似的小脸说:“我要擦鼻涕~”
把人惹哭的陆董有求必应,擦眼泪、擤鼻涕、顺顺毛、喂喂水,一应服务亲力亲为。
阮瑭看着笑眯眯的陆景行,想起他刚才故意板着脸激自己的样子,一时恶向胆边生,抓住他的手就咬了一口:“让你凶我!”
“嗯,我错了,”陆董毫无骨气,还把另一只手也递上去,“解气了吗?没解气可以继续咬。”
阮瑭瞪了他几秒,泄气道:“不咬了。”
陆景行让她面对自己坐正,温声道:“那我们商量一下,以后不能再这么闷着哭了,好不好?”
阮瑭静默两秒,低下头:“对不起……”
“不是怪你,”陆景行揉了揉那颗小脑袋,“看你难受,哥哥着急。”
阮瑭忍不住鼻酸,哽咽了两下,眼泪又“啪嗒”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