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鬼似魔,孤冷狠戾,声声回响在山洞中,荡起一圈圈嗡鸣。
“是,我来了,落尘……”叶少漓眼里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与伤感:“这么多年了,你……放下执念,好吗?”
什么?这就是落尘?郎郁尘撇了撇嘴,十分不解,竟还有人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一把剑的。
只是,这人与叶少漓到底发生了什么?总感觉这里边有故事呐,心里想着,又莫名有些艳羡,恨的越深,爱愈沉,这个理他不会不懂。
“你知道我在这里,几百年了,你为何现在才来看我?今日前来是想劝我回头是岸还是要将我这最后一缕魂魄打散?”落尘讥讽道,那几团黑雾似乎有些躁郁起来,围绕着铜柱上下翻腾。
声音似闷雷,炸响在头顶。
“你知道我不可能伤你……如果你恨我,这条命大可拿去,只是恳求你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叶少漓将落尘剑置于地上。
不是吧,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怎能随便器械投降?叶少漓你是不是傻,郎郁尘心塞不已,欲上前阻止,却被叶少漓抬起的手臂挡在身后。
“你不可能伤我?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还是你自己说?放过他?他是谁?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叶少漓平静道:“我会想办法救你。”
“我无需你救!你今日若是来杀我的便动手,如若不然,你就带着他赶紧给我滚!”
“少漓,快走吧。”郎郁尘见落尘越来越暴躁,几团黑雾横冲直撞,铜柱已然被他撞的轰隆作响,符咒也纷纷掉落,不出所料再这么下去,那些法阵也困不了他多久了。
因为最外边的结界表面已经皴裂,一缕缕魔气飘了出来,带着煞气,泠冽迫人。
落尘剑剧烈晃动起来,锵锵烈响,剑锋脱鞘而出,寒芒毕露,晃晃荡荡飘在空中,剑尖直指叶少漓面门。
“喂!他是你主人,你瞎啊?你怎么能倒戈呢?”郎郁尘冲到叶少漓面前,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像一只护仔的老母鸡。
落尘剑倏地往后缩了缩,停顿在空中僵持不再动弹。
嘿嘿,怕了吧,老子天生自带主角光环。
“怎么样,我拉风不?”郎郁尘回头望了望叶少漓,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一脸嘚瑟。
“嗯。”叶少漓轻轻应道。
“……你竟然让他挡剑!”落尘怒吼咆哮,撞在铜柱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
我擦勒,这自残的挺嗨哇!这怕是个疯狂的傻子罢?
郎郁尘心里打了个趔趄,他分明看到结界表面的缝隙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心里顿时担忧起来,如今他修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叶少漓修为也所剩无几,还一身伤势未愈,如果这落尘挣脱束缚,这一交锋,明显己方处于劣势。
“你不会伤他的。”叶少漓走到郎郁尘面前,执起他的手放在胸口上,又冲郎郁尘微微一笑。
在这魔头面前秀恩爱真的不担心翻车吗?郎郁尘木讷地看着叶少漓,这操作有点突然,他大脑宕机中,需重启。
“嘭!”一声爆裂,结界不堪重负,碎裂开来,不过须臾化为虚无。
巨大的铜柱猛烈晃动,法阵发出道道金芒,随着符咒簌簌落下,魔气大盛,整个洞府笼罩在黑暗之中。
“落尘,你把沧澜如何了?”叶少漓声音嘶哑,攥着郎郁尘的手却更加坚定。
“死不了!你还是担心自己罢!”
话尤未毕,法阵之光渐熄,不消一会便溃散在虚空中,随即耳边传来一阵如恶兽般的咆哮声,几道无形的风刃猝然袭来。
郎郁尘忽觉手心里一阵湿热黏糊,叶少漓如苍松挺拔的身姿微微颤栗。
凌利的风刃在叶少漓手背上割开一道道口子,郎郁尘惊愕不已,随即立刻抓住叶少漓的手,伤口道道撕裂开来,皮肉外翻,狰狞可怖。
郎郁尘将发带扯下,细细包扎着伤口,对于落尘愤怒嘶吼声充耳不闻。
你怒任你怒,我淡定如斯。
忽闻洞府一声霹雳作响,几团黑雾破阵而出,随即抱作一团,凌厉的威压拢在头顶,郎郁尘登时就一口甜腥,叶少漓一手紧攥着郎郁尘,一手于周身布了一道结界。
“你以为挡得住我?”黑雾凝聚,逐渐形成一个黑色人形。
“我知道阻挡不了你,不过以命相搏,姑且一试罢了。”叶少漓神色自若,可郎郁尘却听的心惊肉跳。
什么叫以命相搏?这是要鱼死网破?什么仇什么怨?
“少漓,他如此怨恨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郎郁尘超小声叨叨:“始乱终弃?喜新厌旧?还是……”
这些话说着无心,听者却是字字凿心,如鲠在喉。
叶少漓闻言脸色邃变,攥着郎郁尘的手指节泛白,微微颤栗。
“你说什么!”这话传到落尘耳边就像是一团烈焰,将那原本沸腾的恨意瞬间点燃,直至炸裂。
无数把冰刃带着锐不可挡之势朝郎郁尘飞驰而来,此举完全出乎叶少漓意料之外,只是下意识地将人拉至身后,悬于半空的落尘剑像是受了什么召唤,化作无数道剑影,堪堪挡在结界之外。
“砰!”冰刃撞在剑身上,悉数落于地面,黑雾从碎冰碴中腾开,化作一滩滩水渍。
“云翠,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落尘恼羞成怒,威压更甚,结界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糟糕!就剩这么个防御的乌龟壳也要细碎了!绝不能坐以待毙,郎郁尘脑子飞速旋转,可最终不过是徒劳。
实力不济,只能被碾压。
叶少漓凝神屏息,尝试着催动咒语唤醒落衣,却是无功而返,此剑灵一向不是很听自己指令,况且她是认主的,自己不过是……
薄弱的结界不过数息之间即破,落尘放声狂笑,黑雾所化的一只手将郎郁尘从叶少漓手中卷去,郎郁尘被这凌厉的威压迫的昏厥过去。
叶少漓原本拽着郎郁尘的那只手僵在空中,眼睁睁看着那只黑手将郎郁尘卷了过去。
终究是自己太天真,原本以为落尘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及他,直到那团黑雾化做一粒黑点,叶少漓神色惨败……
落尘要夺舍!
“落尘!不要!”叶少漓光滑的眉心一团炽热,似火煎火燎,灵海翻腾,一双眸子血红。
“你对他做了什么!为何他的神识如此排斥我?”落尘只觉郎郁尘神识里有一股不属于他的东西,十分坚定刚毅,几乎无懈可击,牢牢攫着郎郁尘的躯体。
“你放开他!”叶少漓周身金光闪耀,洞府内充斥着汹涌澎湃的灵力,与那股强劲猛烈的魔气暗暗较劲,于空中炸出一道道火花。
一声龙吟响彻山谷,洞府摇摇欲坠,山石滚滚,洞内陈设碎裂成灰。
“你竟然损耗自己的灵核来对付我?你这是找死!”落尘大惊之下将郎郁尘纳入烟尘中,罡风呼啸而来,像一只嗜血的幽灵。
金龙朝着落尘扑去,看似凶狠异常,却带着几分忌惮,龙爪带着精纯的灵流于空中虚抓了一阵,与那罡风相持不下。
“五百年了!五百年了!我不人不鬼地困囚在这方寸之地,谁来救赎我!”落尘情绪失控,罡风愈发劲急,叶少漓蓦地败下阵来,逐渐处于颓势。
落尘寻到契机,分出一团黑雾,重重朝着叶少漓打去。
一阵惊天动地之声不绝于耳,黑雾与灵压碰撞,迅速炸开,化作点点烟尘,巨大的冲击力将叶少漓弹出数丈,狠狠跌撞在洞壁,金芒黯淡,化为人形,浑身被炸出数不计的伤口,鲜血淋漓。
“何苦?何必?愚昧!”落尘冷笑道,黑影向洞口掠去。
来日方长,终有一天会重见天日。
落尘狞笑着,张狂肆恣,却于洞口处被一道更为猛烈的罡风劈散开去。
“沧澜,你想阻止我?”落尘咬牙道:“待我寻到破解之法,我便能永生,你也不必再喂我心头之血,更不用耗损修为来封印我,如此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放下他,在我心里,你们别无二致。”冷沧澜有些疲惫不堪,虚虚道:“这辈子爱与恨也该尽了,何必执着,恨的是他,伤的是你自己,落尘……”
“不可能……不可能……”落尘喃喃道。
“落尘,你信我,我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我只求你好好善待自己,所有罪责由我担着可好?”冷沧澜伸出手,目光诚挚,深情如许。
躁动不已的黑雾逐渐缓息,最终化为一丝青烟,郎郁尘应声而落,冷沧澜接过人,将他置于叶少漓身旁,双眸似孤冷寒潭。
良久,只听得落尘凄然道:“沧澜,我是不是又发疯了……”
“我在。”冷沧澜站起身来,依旧朝落尘伸出手心,期待着那人能清醒回头。
那丝青烟最终隐入冷沧澜手心,留下一颗如水珠般的印记。
冷沧澜屈指紧握,生怕落尘再一次发疯跑掉,他累,他痛,他难受,可他不悔。
那是他的心头好,他的全部,即便生生世世求而不得,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