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乐还打量着一边,心想着还有什么没带走还有什么不到位,私下再使人送到学士府去。
林黛玉见他不听自己说话,拽了林安乐一把,林安乐无奈放下手里的单据回头看姐姐。
“我的个亲姐哎,你都说了这家里日后都是我的,那我的自有我挣,你操什么心。”
林黛玉现在学着管家学着交际应酬,离着过去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已经有些差距,手里提林安乐的耳朵眼睛斜眯着瞟他。
“我~操什么心,我能操什么心,还不是为了你个泼猴子!李家是什么人家,是要我嫁妆去补贴还是用你来给我做脸,有什么不放心的还偏要不听劝的带了这么些,我拿出去你还悄悄装进~去,可是成了气,现在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知道你能自己挣,但是我即是嫁出去了日后还能为你多少?就算是有那个心怕也是顾及不到那么多,也就是现在少带些,给你多一些罢了。”
林安乐看林黛玉是真的生气,索性放下手里的礼单不看,倒茶喝了一口。
“林家现在还有多少人呢,怎么姐姐偏在这些银钱还较真。你说的难道我还能不清楚,可我也是这句话,你既是嫁出去,林字前边压着个李,我也还能像现在什么都顾全你了?
能做的也只是现在能给你多少就给你多少,这是我与爹爹老早就共同说好的。
咱们林家堂堂书香世家,难道还靠着这些传承不是。爹爹在一天,我在一日,林家就在,怎么还就少了给你带走的这些了。
就算是姐姐你用不着不需要,日后还能给你的孩子,给你的儿子女儿。
就算是你嫁进了李家,知根知底了解透彻,可还是我家的珍珠去做了别家的鱼目。也算是带了爹爹和我的一片心意,你性子软,耳根子更软,日后遇着了什么事情,硬气也有个资本。
你是堂堂林家女,排场要有,气势要有,底气更要有。”
林安乐握住林黛玉的手,现在日日握笔习武,林安乐的手已经不再是软软的一团,而是有老茧,更接近一个男子汉的手。
“姐姐,你只安心的出嫁。林家在这,你的后盾怎么也不会垮塌。”
这个时候林黛玉才是知道,自己心里一直都像个皮猴的弟弟终于是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对于过去有了解,对于前方有规划。
送了嫁妆第二天就是迎娶的日子,林安乐一向不耐早起居然也是失眠睡不着,各处逛各种等,又是应酬又是对付,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看林黛玉。
林安乐一直都知道林黛玉多美,但是从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美。
不同于往日里的清秀如出~水芙蓉,身上金线绣出来的锦鸡像是要飞跑起来,身着大红广袖对襟翟衣,头戴珠凤冠的林黛玉艳~丽动人。
高挽的发髻表示已经要成婚,洁白的面庞如同上等羊脂玉,大红色的嘴唇前所未有的耀眼,举手投足都是自信与骄傲。
林黛玉笑的不再含蓄温婉,而是张扬的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的喜悦,如同当头的红日,如同奔涌的江河。
喜娘三次催妆,林黛玉佯做不愿出嫁懒于梳妆,可却是已经控制不住笑得像是红苹果合不拢嘴。没有兄长人丁单薄,只能林安乐抱着林黛玉上轿。
林安乐曾觉得姐姐是很高的,比自己高出来那么多,小时候与小乞丐厮混的那些日子里总是要仰头看她,那时就觉得她是最好的人。
可是现在她要出嫁了,比自己矮,比自己瘦弱,要自己亲手送上那顶精致漂亮,绕路很远抬到别人家的花轿,去做别人的夫人,为别人生儿育女,与自己一样的姓前边压上另一个字。
说实话,日是大喜的日子,人头攒动今,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府中满眼可见都是大红色,可林安乐今天一天都很闷,非常闷。
直到抱着林黛玉,他才开口和林黛玉说了今天对她的第一句话。
“以前我都是乱说,我怕你有了他就不喜欢我了,其实李闻挺好的,有责任心也很诚恳,你嫁给他而不是贾宝玉我其实很欢喜。”
林黛玉已经戴上了盖头,满眼红色,看不到弟弟的表情。
林安乐一边走,一边说。
“姐姐你今天可真是美极了,我从来都没见过有人像你这么美的。
老师师母都是顶好的人,老师脾气有些怪,说话直,喜欢喝酒,佳酿最爱。师母大大咧咧,横竖只要有心意不拘什么都高兴。
你以后可别再搭理荣国府的人,保不准他们不会找到学士府去,到时候只挡回去千万不要见面,你气性大,说什么难听的话被传出去还要伤心。
李闻大概平日里忙得很,多是照顾不到你,你若是无聊了没人陪着就回来,不合规矩也回来,我与老师师母去说,我去说。
你可千万别对李闻太好,我吃醋的。
你别给他绣荷包,别给他泡茶,也别给他亲自拿帕子擦嘴。”
林黛玉听着,好像抱着自己的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模模糊糊的林安乐,见着自己给他一块点心都笑的见牙不见眼,叫姐姐的声音很欢喜。
林安乐一步一步把林黛玉送到花轿里坐定,放下轿帘时抓着她的手重重握了一下。
娘家兄弟送轿只能送到一半,回时林安乐扭头看前边马上面的李闻,李闻店头抱拳,林安乐却是看都不想看一眼,摆手回了林府。
又像当年林黛玉进京时一样,守在府里的又只剩下林如海和林安乐。
自林黛玉出嫁,林安乐不开心很久,可是后来想到自己还在老师那里学业未完,每天还是有机会见到林黛玉的又不由得高兴了起来。
但是明显高兴没多久,水浚属意李闻外放攒资历,手脚还是一如既往的快,调令没几天就下了。
怎么还是公主的亲~亲的大儿子,去的倒是算个富庶地方,离着京都有些距离,别的不说林黛玉作为新婚妻子定是要跟着走的,倒是好在不用受什么太大的委屈。
刚刚觉得自己找到好方法的林安乐又失望,只能安安心心可怜巴巴的接受李西的虐~待,日日笔耕不辍,梦里边再一次成了八股文的天下,白天打盹睡着了都说梦话,头头是道就是一片文章。
水溶看林安乐可怜,时不时的还是请他去王府里坐坐,出去打猎时候也总有林安乐的一份,活的死的都弄来耍,新奇的东西也不少送。
多多少少对于林安乐来说,也算是学业之余的一些消遣。
☆、第38章 安乐病何姨娘上京年岁长母子情再叙
若是按着李西的话来说,林安乐身体像牛似的,风吹不倒雨打不垮,给吃什么就吃什么,给喝什么酒就喝,不挑不拣不生病,什么那叫一个好养活。
林安乐听了这话曾经也是一度不服气,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也是大家公子哥儿,就算是没个怪癖好也该有个养尊处优的身子,不是露水泡的茶我不喝,不是红木精雕的床我不睡,不是御厨亲手侍弄的饭菜我根本就没法入口,就算是以后娶妻最次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才配得上我,当然德才兼备也是必须地。
李西斜眯着瞅了林安乐一眼,白眼翻了翻手里把桌子上热腾腾的大肘子一推努了努嘴,林安乐一个饿虎扑食,糙汉子。
眼看着翻了年就是春闱,林安乐只有加紧加紧再加紧的功夫。今年冬天京都比往常要冷的多,常常出来的时候穿的多回去的时候就剩几件了,花红埋怨也没什么用,林安乐理由总是有千千万。
写文章写不出来急的热,脱了。老师生气骂我,我害怕满头是汗,脱了。哎呦喂花红,今日里师母做的肘子可好吃,脱了。
总而言之就是,脱了扔到老师家,回来时候有点冷也加紧几步就回来了。
主子最大,花红干生气也没法子,只能隔天再给多裹两件。
就连去了水溶府里水溶见了都责怪,这么冷的日子怎么就不爱穿些厚的,支了人去拿裘皮衣服回头时候林安乐一拍屁股早跑了,追都追不上。
东跑西窜的就出了事,前一天冒着雪回去还没什么事,熬了姜汤放的透凉暗搓搓的嫌弃也没喝,第二天见早就起不来,哼唧哼唧的喊难受,头疼喉咙痛。哼唧了半天还是爬起来去了学士府,只说下了学回来再看看,没想到中午就是高热一头就栽到饭桌上,油蹭了满脸,唬了水雅一大跳。
赶忙使人把林安乐搬回房间又叫来大夫,只说是过疲虚弱兼之受了风寒,开了方子嘱咐静养。
林安乐都烧糊涂了,迷迷糊糊还傻乐直喊着师母饭还没吃完呢。
水雅气的正戳李西,嫌他逼林安乐太紧,这过劳有他一大半功劳。扭头床上这位满脸油没擦掉还想着吃,满脸通红还馋的要流口水,又止不住笑,指使着身边的苏嬷嬷亲自去照着方子抓药煎药,趁着林安乐不清醒给灌进去,别等着想明白了又吵闹不喝药简直不消停。
灌了药清醒了这才派人把林安乐送回去林府,林如海看着还惊了一下。
他与林安乐真正相处只有那五年,而后上京林安乐整日里有空子就不知道钻到哪,父子两个见不着几面,况且林安乐一直记着林如海抽自己的事情呢,心里创伤就没好过,所以也是恭恭敬敬收敛的很。
再加上林安乐皮实,两岁过了从小到大就再没生过什么大病,跑跳闹腾精力无限,所以看着林安乐焉焉巴巴的样子久远的记忆又被翻了出来,默默的还有点手足无措。
缓步上前掖了掖被角又探了探额头,林安乐缩在被子里哎呦哎呦的叫,
这,怎么办呢。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想起来前两日扬州宅子来的信儿,说何姨娘思念少爷夜不能寐茶饭不思,请求上京来看望。
来就来吧,现下府里就这么些人,何姨娘再不消停还能闹出来什么幺蛾子。
看着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林如海心里一软,吩咐下去让人把何姨娘带进京里。
林安乐也是应了李西的话,小强属性复原能力一流,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大肘子吃的吭哧吭哧虎虎生风。还趁着自己生病的名头这边说个虚弱那边讨个可怜,多长时间都过去了,这个借口还是百用不休,水溶府里不知道被顺走多少东西。
偏生水溶还乐乐呵呵的不拦着,要就给,搞得林安乐居然有些愧疚,拣着几件小的自己不喜欢的又送回来,拍着水溶肩膀衣服大度富豪的模样,“我对诚哥你这么好,我自己都感动了。”
在北静王府里卖完乖回来笑的嘿嘿嘿,刚进自己家门大腿就被人抱住了,耳边炸开一声哭嚎。
“我的儿啊!这么多年不见可是苦了你了!”
......
“啊啊啊啊啊!”
林安乐根本没看见是谁,小胆吓得够呛。
“拉开拉开给我拉开!!!!”
周围下人看少爷吓着了,哎呦这可是快点拉开吧,小祖宗吓坏了可是了不得。
何姨娘被拽开还可委屈,“安乐啊,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了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林安乐这才有眼睛正眼看何姨娘,青春不复,容颜衰老,不再是自己离开扬州时抹着眼泪不停给自己包袱里边塞塞塞的那个美娇娘。
多年不见,再见时却是突然语塞,刚才反应还那么蠢,林安乐一时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何姨娘虽然样子变了,可那个劲头一点没变过,“我的儿啊,怀胎十月现在就是这么个回报,我日思夜想现在就是这么个下场啊,你还是我儿安乐不是啊!”
这样子看起来是想坐地上吗?
林安乐一边没心没肺的想,一边手里边搀了一把“姨娘这是说什么话,我只是刚才想着事情没反应过来罢了,我认错我赔礼,姨娘愿意原谅我?”
何姨娘这才是又展了笑颜,拉着林安乐进了屋。
进去了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手里摸一把脸揣一下头。林安乐不舒服要多还被按一下,何姨娘满脸责怪“你这孩子还害臊什么,当初什么我没看过,现在知道躲闪了,以前干什么去了。”
林安乐多年不见何姨娘,记忆已经有些疏远,可是看何姨娘看自己的眼神就欢喜,那是看着自己挚爱的儿子的眼神。或许过去她年轻气盛,不懂多多照顾多多看护自己受了天大的罪才得来的儿子,投心于从贾敏手里争得林如海的一丝宠爱,甚至连一碗面都没有亲自煮过。
但是现在,年岁长起来,越发开始思念起过去那个曾经在自己怀里软软的小孩,愧疚于自己的疏忽大意,并且一日一日不能安心。
扬州到京都的路很长,盼了日夜才见到相见的人,即使是完全不同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没有缘由。
“你现在个子可真高,俊秀极了。”
何姨娘显然是欢喜极了,双手放在林安乐小手臂,不停的打量他,一遍又一遍,像是看到自己丢失已久现在变了模样的珍宝。
“你样子也不一样了,走的时候还只有我腰那么高,瘦瘦干干的,吃什么都胖不起来。
现在可是壮的多了,眉毛那里和老爷一个样子,眼睛我看着像我,有点女气,恩,这点不好。”
林安乐亲自给何姨娘倒茶,“不要总是说我,姨娘怎么从扬州来的这里?是不是累了,是不是乏?院子应该已经安排好了,我送您去休息。既然来了以后日子就还长着,说什么都不嫌晚的。”
何姨娘还是看着林安乐爱得不得了,把他拉过来坐,手里继续一下一下摸他的头,摸他的耳朵。
“老爷是不是没和你说,来信让我上京,说你病了,我在旁边总能好些。我赶了路来的,你自两岁之后再没病过吧。说起来那年可是吓坏我了,主母只说小棺材都备好了,我还是觉得你能活下来,守着饭都不敢吃,睡觉更是不敢,好容易换了个名字你才是好了,我后来还愿就还了大半年,你病的时候许的太多了。”
林安乐笑的还是傻模样,也不管了,任由何姨娘摸自己。
“姨娘还不知道,我自那病后就是皮实,这不也是几天就没事了,着急什么,赶路最累。”
何姨娘眼里带着水,恨不得把林安乐装进眼睛里。
“你在京都这么久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姨娘过去也是穷苦人家出来,见识的只多不少。像咱们人丁单薄事情少的能有几家,大户人家更是不知道要耍多少脏的污的。
现在姨娘来了,就是豁出去什么都不要也定是要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