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又将被子盖好,看着来人道:“顾大人,你出去了?”
顾璟道:“别担心,没遇上可疑之人。”
姚征兰略略放下心来,看着顾璟端着瓷碗来到床边,对她说:“掌柜的夫人说,女子那几日若是腹痛的话,喝红糖姜茶会好些,且要热热地喝,你快把它喝了。”
姚征兰闻着从碗里飘散出来的红糖甜香,低声道:“你还去问了掌柜夫人?”
“掌柜的夫人以为我们是夫妇,未觉有异,也并未让我难堪。”顾璟将红糖姜茶递给姚征兰。
姚征兰双手捧了,小口小口喝下去,肚腹之间暖洋洋的,舒服了些许。
“谢谢。”喝完姜茶,她将碗递给顾璟。
顾璟问她:“饿吗?早饭想吃什么?”
姚征兰摇头,“现在不饿,我晚一些再吃。”每次她腹痛之时都有些想呕,并不想吃东西。
“好,待会儿你要是饿了,跟我说。”顾璟道。
姚征兰点头应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
为免再想起昨夜的尴尬之事,顾璟努力找话说,对姚征兰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姚征兰:“……”
顾璟观她表情,忙道:“这次真的是笑话,我讲给旁人听过,他们都笑的。”
姚征兰道:“顾大人请讲。”
顾璟清了清嗓子,道:“一螃蟹与田鸡结为兄弟,各要赌跳过涧,先过者居长。田鸡溜便早跳过来。螃蟹方行,忽被一女子撞见,用草捆住。田鸡见他不来,回转唤云:‘缘何还不过来?’蟹曰:‘不然几时来了,只因被这女子缠住在此,所以耽迟来不得。’”语毕,目光炯炯望着姚征兰。
姚征兰:“……”
顾璟:“……”又不好笑吗?可先前讲给江云渭树听,他们明明笑了来着,莫不是假笑哄我?
熟悉的四目相对中,姚征兰垂下眼睑致歉道:“对不住顾大人,都怪我拖延了行程。”
顾璟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笑话——只因被这女子缠住在此,所以耽迟来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璟有口难辩,深恨自己为何如此倒霉,那么多笑话偏讲这一个,正好应景,难怪她误会。
“你休息吧,我将碗送下去。”僵了片刻,他黯然起身。
姚征兰看着他颇有几分垂头丧气的背影,这会儿倒有些想笑。
“姚兄,姚兄!”顾璟还没走到门前,门便被人从外头一把推开,李逾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第112章 ·
看到他, 姚征兰先是一喜,随即想到自己眼下的情况,又是一羞, 忙将被子拉得高高的, 将脖颈以下严严实实地遮住。
李逾进了房间,目光扫过顾璟, 看到还在床上披头散发的姚征兰, 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尽,问道:“你俩睡一起了?”
顾璟本想说没有,但心中不自觉就想起了昨晚那一幕, 有了那一幕,还能叫做没睡在一起吗?
他这一迟疑, 相当于不打自招, 李逾大怒, 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就要发难。
“郡王,顾大人昨夜没睡觉。你别碰他, 他身上有伤。”姚征兰忙道。
“那你做那副模样作甚,平白的惹人怀疑。”李逾松开顾璟。
顾璟心中有愧,也不与他计较,只问道:“你如何来了?可是路上遇见了萧旷和耿七?”
李逾自得道:“那是自然,这俩小子得亏是遇上我,不然早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我将他们丢给了武姑娘,让他们晚我三天启程, 这会儿也应该在路上了吧。”
顾璟松了口气。
“姚兄, 我跟你说……”李逾刚朝着床榻走去, 姚征兰忽然转身卧倒,将被子扯上来蒙住头脸, 闷声闷气道:“你们都出去,我要起床穿衣。”
“凭什么顾璟看得我看不得?你把头伸出来让我看一眼我就走。”李逾在床沿上坐下,无赖地抓住一只被角。
顾璟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容忍这样的场景,他走过去抓住李逾的一条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拉,道:“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听到两人出去并关门的动静,姚征兰才从被中探出头来。腹痛已经好了不少,她快速下床穿戴整齐,头发挽成发髻并用头巾包了起来。
这时,只听外头传来男子吓破了胆的叫喊声:“杀人、杀人啦!”
随即急促的脚步声乱响,伴随着杀人的喊叫,从外头的走廊里一路向楼下去了。
姚征兰出了房门,正好遇上刚下楼,因为小二的叫喊声又重新上楼的顾璟和李逾。三人一同朝已经有人在围观的二楼最边上一个房间走去。
“哎哟,这是谁啊?怎么就被杀了?”
“我见过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们还是好好的。”
“那就是夜里被杀的?诶?昨天夜里,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没有,你听到了吗?”
“我也没有。这恐怕得问住在这间旁边的客人。”
“我就住在隔壁,晚上我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这太吓人了,我要退房,我要退房!”
顾璟李逾到了事发的房间门口,拨开围观的几个住客,姚征兰抬眼往房里一瞧,瞳孔忍不住一缩。
桌上放着两把刀,死者很可能就是昨夜摸进他们房间的那两名刺客。
一名刺客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背靠桌沿,乍一看去,脖颈处,前胸,胳膊乃至大腿上都有血迹。另一人俯趴在离他不远处的地上,脖颈处的地上有一大滩血迹。
想起昨夜两人的诡异行为,顾璟和姚征兰决定插手这件案子。
“门闩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进了房间,姚征兰照例先查看了门闩。
“是来找你的。”李逾从床铺的枕下摸出一张画像,展示给顾璟看。
顾璟扫了眼放在桌上的两把刀,没作声。
地面上没留下多少痕迹,也没有什么不应当出现在此的物件。姚征兰没从地面上找到痕迹,见李逾在检查死者的物品,就去观察尸体。
俯卧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姿势没什么奇怪的,就是被人杀死之后仆倒在地的姿势。翻过尸体,发现从表面上来看,尸体全身上下只有脖颈上一处致命伤。
姚征兰依次检查了他的五官和双手,没发现有用的线索,回过头又去看坐在凳子上的那具尸首。
那具尸首脖子上也有伤痕,大约有三四道,都很浅,并不致命。
除此之外,死者胳膊上,腿上都有不致命的伤口,甚至还被剁下一根手指。致命伤是胸口一刀,贯穿了前后。
“这些伤让你想到了什么?”顾璟问姚征兰。
姚征兰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口腔,道:“此人被堵着嘴严刑逼供过,除了致命那一刀,其它伤口都是为了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情报而留下的。”
顾璟点头:“凶手绝对不止一人。要控制住他,还要控制住他的同伴,并对他进行严刑逼供,至少需要五个人。”
“顾大人,昨晚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姚征兰问顾璟。
顾璟一夜没上床,很可能一夜没睡。五个人从楼下摸上来,睡着的人可能听不到什么动静,但没睡的人应当能听到脚步声。
顾璟强忍住不自在,摇头道:“昨晚我趴在桌上睡着了。”其实是一直沉浸在那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中不可自拔,没能注意到外头的些微动静。
李逾听着两人一问一答,知道他们虽然同住一间房,但确实没有同睡一张床,一时心情大好,走过来道:“可能凶手不是从门进来的,而是从窗户进来的。而门之所以没闩,是这两人自恃有武艺傍身,不用栓门。”
“不可能,你看这两把刀,放在桌上。按照习武之人的惯例,出门在外,兵器定然是放在自己随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所以在两人已经睡觉的情况下,这两把刀应当放在床侧或者床上才对。
“如果两人还未睡着,有人从窗口进入,他们必然会拿起武器反抗。因为这么小的窗口是不可能一下子挤进来五个人的,他们不知道一共来了多少人,就不会在一开始就放弃抵抗的念头。那么他们的兵器就应该是离鞘的状态,而不是这样好好地装在刀鞘里。
“若曾发生打斗,周围的住客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从他们的刀具所在的位置,状态,再结合周围住客没有听到动静的说法,合理的推断是,凶手是从门进入的。他们骗开房门,趁死者还没反应过来,至少五个人一拥而入,让两名死者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控制住了他们。继而卸了他们的武器,将他们逼至桌旁,随手把夺下的刀具放在桌上,然后开始拷问。”顾璟分析道。
检查过窗户的姚征兰回过头来,对两人道:“窗户外墙上青苔完整,没有被蹬擦破坏的痕迹,可以认定凶手不是从窗户进来的。”
“那便要去将店中守夜的伙计叫来一问了,半夜有人进入,旁人看不见,他总该是看见的。”李逾道。
刚才被吓坏的伙计很快被带到了房间外头。
“没有,昨夜打烊之后,并没有人再进来。”伙计的话让顾璟和姚征兰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你昨晚值夜,有没有睡着?”顾璟问。
“没有,我没有睡着。”伙计语气坚定,但目光却有些躲闪。
“事关两条人命,你不要因为怕掌柜的责怪你玩忽职守就扯谎。若是耽误了破案,你可是要入罪的。”姚征兰道。
伙计一听,吓坏了,忙道:“我老实交代,昨晚值夜的时候,我是睡着了,可是就睡了半个时辰不到。我醒来的时候查看过客栈大门门闩,门闩得好好的,外头的人不可能进来,要是里头的人出去,又是谁帮他闩好门闩的呢?所以可以肯定真的没人进出过。”
“那今日上午,店中可有出现昨日未曾见过的生面孔?你不曾看到他从外头进来,他却出现在店中,或是从店中出去的?”顾璟道。
伙计想了想,畏缩地看着李逾道:“那便只有这位爷和他带来的那些人了。”
李逾抬腿作欲踹人状,骂道:“你自己眼瞎,倒来诬陷爷,胆子不小!”
伙计抱头求饶。
顾璟看着他。
李逾挑眉:“看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怀疑是我?”
“不会是郡王。如果他要审这两人,抓住了光明正大地审便是了,反正也是为了顾大人你被刺杀一事,何必瞒着我们?”姚征兰怕两人又起矛盾,忙道。
“还是姚……”李逾习惯性地想叫姚兄,转而看到她一副村姑打扮,不太自然地改口道:“还是姚姑娘了解我。”
“今日第一个退房的客人是谁?”顾璟问伙计。
伙计答:“是地字甲号房的客人。”
“带我去。”
一行跟着伙计来到地字甲号房门前,发现这间客房正对楼下柜台,只要把门开条缝就能看到楼下柜台和客栈大门处的情形。
“这间房是恰好分给这个客人的吗?”顾璟问伙计。
伙计想了想,道:“不是,这位客人来的时候,地字甲号房已经有人了。他说什么他在家算过命,出来必须住地字甲号房才能逢凶化吉,自己掏钱与原来地字甲号房的客人换了房间。”
“他何时来的店里?”
“傍晚。”
三人复又回到案发客房。
“看来这两名刺客来这间客栈并非因为盯上了我们,而他们自己,却是被人盯上了。”姚征兰对顾璟道。
顾璟颔首,扭头问李逾:“他们的随行物品有什么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