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远举着他那面带手柄的镜子,把镜面凑到右边化过妆的墙面左眼前,愉悦的笑声仿佛恶劣的魔鬼,“呵呵呵,以我小有所成的化妆技术,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一只钢铁直男眼,怎么样,你的同伴对着镜子把自己瞪废了。来吧,发挥你的实力,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也把自己瞪到报废。”
那只眼睛想要合上眼睑,却不知道齐思远使用什么手段,它根本合不上眼。它被迫看着镜中宛若纯情少女的眼睛,作为怪物的尊严都丢掉,竟然活生生被一个活人给气哭了。它不哭还好,这么一哭,更加显得它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要是把它的照片拍下来放到网上,绝对有一堆网友想要把它捧在手心里呵护。
江问源深深地扶额叹气,他真的是第一次对圆桌游戏里的怪物产生同情心,“齐思远,玩够没,我们该回去了。”
齐思远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对带妆眼睛的折磨,见其他三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冠冕堂皇地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这只带妆眼睛就留着吧,它的眼妆是我留下的标记。要是我们以后还能见到它,就证明这些眼睛并不是随即模拟出来的假眼,而是由真正的人眼变成的。”
虽然齐思远给出的理由非常合理,可是江问源三人没一个人相信他。
四人离开行政办公室返回宿舍,江问源走在后头,回头朝办公室走廊尽头看了一眼,他又看到教学楼五楼走廊镜子上那个穿着校裙的长发女生,她低垂的脑袋比江问源下午见到的时候要抬高了一点,露出苍白的下颚。确认那个女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后,江问源若无其事地回过头,跟上齐思远三人。
从摸黑的办公楼走到洒满月光的操场上,齐思远借着月光整理他的工具,江问源这才终于看清他那多得夸张的化妆工具,“齐思远,你现实里工作是化妆师?”
齐思远的游戏态度一向任性,他完全没想过把现实和游戏完全割裂那么麻烦的事情,江问源也是对他的性格看得明白才问出这个问题的。齐思远语气轻松地答道:“我不是化妆师。我的工作是摇滚歌手,我是吉他手兼主唱,只是我的乐队没有名气,所以我还兼职了造型师、化妆师和道具师的工作。”
托齐思远的福,单晓冉对眼睛的恐惧感已经荡然无存,虽然齐思远经常不按牌理出牌,行事作风怪异得很,但也不妨碍单晓冉对他产生好感。单晓冉亲切地问道:“你进入圆桌游戏的愿望是乐队吗?我手上有些资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到现实之后你可以联系我。”
齐思远眼睛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扇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真是太棒了!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等我通关圆桌游戏,打算把许愿机会卖掉,如果扇子你有需要,我可以优先卖给你。”
单晓冉愣了愣,“你不为自己的乐队许愿吗?”
齐思远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我衷心热爱着我的乐队,为摇滚音乐疯狂,为了实现我的音乐梦想,我的确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这的确是圆桌游戏感召我的原因,它将我的愿望评判为无法实现的愿望,只有通关游戏才能用万能许愿机会实现我的音乐梦想。可是对我来说,靠自己的努力和才能,再加上一点点机遇,慢慢接近我的梦想,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同样重要。即使最后我的梦想无法实现,我也不愿意用万能许愿机会来救活它,那是对我的音乐梦想的侮辱。”
江问源听到齐思远的话,不由想起陈眠被判定为“不良”的愿望,“齐思远,你这么随性的话,恐怕会被圆桌游戏盯上。”
齐思远大概天生就不合适严肃,他这会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他对江问源说道:“陈眠,我现实里那个叫陈眠的朋友,也和你说过类似的话。我刚成为圆桌游戏玩家那会,无法接受我的音乐梦想被判死刑,也害怕自己会和大多数玩家一样默默无闻地死在游戏中,所以我彻底放飞自己,在游戏里胡作非为,把游戏搞得乱七八糟,甚至想要许愿毁掉圆桌游戏。
后来有一轮游戏,我差点被背叛者杀死,是另一个陈眠救了我。他知道我的情况后,建议我把许愿机会卖出去,这样就会降低遇到背叛者的概率。我按照他的建议安排好我的愿望之后,遇到的背叛者确实减少了。不过我最开始的游戏风格一直保持到现在,把圆桌游戏当成普通游戏来玩,还挺有意思。”
江问源没想到齐思远和陈眠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也难怪齐思远看到吕英奇被眼睛反噬还那么淡定,肯定是见得太多背叛者的下场,所以才见怪不怪。
四人平安回到宿舍后,江问源把高二(10)班的班主任工作报告取出来,在床下课桌摊开资料,“我在学籍管理系统里查到的情况是,在2月29日,高二(10)班注销了穆绵绵的学籍信息。3月2日,高二(10)班又注销了10名学生的学籍信息。3月10日,高二(10)班注销15名学生的学籍信息。3月11日后,高二(10)班剩下的30名学生保留原学籍,实则被拆散安插到同年级的各班。3月15日,第二图书馆的开工批文下来,正式开始动工。此后,高二(10)班的学籍信息还在持续减少,目前只剩下最后一条学籍信息。”
江问源把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报告的一张学生简介抽出来,正是司徒静的个人简介。“现在高二(10)班还存在着的学生,就只有司徒静。其他55名学生的学籍信息,全部注销。”
夺走55名学生性命的悲剧,还要从情人节过后的一天,2月15日那天发生的事情说起。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报告中,详细记录了那天发生在穆绵绵身上的悲剧――
在升上高二的新学期,穆绵绵因为某些班主任并不知道的原因受到霸凌。
2月14日晚,穆绵绵被欺凌她的同班同学锁在教室中,教室门外面的锁锁上后无法从里面打开,窗户上装有铝合金防盗栏,把穆绵绵锁在教室里的学生还恶劣地把教室的电闸切断,让穆绵绵无法通过开灯向巡逻的保安求救。
在冰冷的教室里呆一晚上,并不是最痛苦的事情。穆绵绵那天肚子不太舒服,无计可施之下,把教室的垃圾桶当做便池上了大厕。
2月15日早上,终于有值日生来教室开门时,穆绵绵已经冻晕在教室里,她发起高烧,被值日生找老师来送到了医务室,她没能及时清理掉自己使用垃圾桶的痕迹。
等穆绵绵在家养好病重返学校时,除了老师以外,再没有人正经称呼她的名字,便便女的称号牢牢扣在穆绵绵脑袋上,并传遍了整个江大附属高中。无论穆绵绵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甚至从她身边经过都要捏起鼻子,仿佛不这么做就会闻到穆绵绵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
2月28日,穆绵绵从教学楼顶楼纵身跳下,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2月29日,穆绵绵的学籍信息从高二(10)班的注销。
即使穆绵绵已经用她的生命来控诉那些对她施以肉体和精神暴力的人,依旧有人不知悔改地嘲笑着便便女。
从那之后,噩梦便笼罩在高二(10)班上。
一个又一个欺凌过穆绵绵的同学们相继自杀,接着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同学,还有那些冷眼旁观的学生。
最后,高二(10)班只剩下司徒静还活着。
第54章不是我的错
根据最近一次录入的月考的成绩表上的信息,司徒静目前被安插到高二(11)班。
江问源对司徒静的月考成绩稍微有些在意,本次月考她的成绩排在年级第十。江问源查过江大附属高中历年的升学率,每年都超过三分之二的考生考上一本分数线,考出过五名市高考状元,重点大学录取率很高,江大附属高中是名副其实的重点高中。司徒静是一名艺术类学生,她的文化课成绩能排在文科的年级第十名,可以说相当优秀。
江问源追溯到前几次的月考,司徒静此前的月考成绩也算优秀,但一直徘徊在年级二十到三十名之间。在高二(10)班经历过那样残酷的事情,只剩下司徒静最后一个人还活着的情况下,她每日就在原班别旁边的(11)班继续上课,她难道就不觉得害怕吗,到底是如何做到成绩不降反升的?
江问源不信司徒静和穆绵绵的事情毫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