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帐篷的帘子一挑,外面进来个人,正是刚才的那位戴眼镜领导。他很有风度,尤其嗓音有感染力,先是鼓励了在场十个人,然后沉声道:“接下来的内容是高度机密,希望遵守保密守则的要求。多余话我就不多说了,请陈教授介绍一下具体任务。”
帐篷外又进来一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这么冷的天没有穿棉衣,身材精瘦,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
陈建一看到此人,惊叫了一声:“爸爸。”
我极为震动,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陈建的爸爸。我看向李大民,李大民倒是没什么反常的表情,可见他已经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这人搬过椅子坐下,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十个人,冷着声音说:“陈建!”
陈建赶忙站起来,立正站好。
“陈建,你记得,队伍里没有父和子,只有上下级关系,听明白没有?!”这人冷冷声音。
陈建站的笔管条直,双手贴紧裤缝:“是!”
旁边的眼镜领导咳嗽一声,说道:“我插一句嘴,陈教授和陈建确实是父子关系,但陈建入选这次的先遣队,完全是他的能力够了,并不是陈教授的关系,大家知道这一点就好。”
这个叫陈教授的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走动,目光阴冷如刀:“我告诉你们,在我这里没有裙带关系!陈建也不会得到我半分的照顾!”
“是!”陈建激动得热泪盈眶。
陈教授做个手势示意陈建坐好,说道:“我介绍一下本次任务的内容,代号叫龙眠。”
他开始讲述,整个过程中帐篷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听得非常仔细。等他说到最后,除了那个领导,在场的众人全都眼睛瞪大,呼吸几乎都停了。包括我和李大民。
任务的名字“龙眠”不是随便起的,真的和龙有关系。
大概在两年前的冬天,这里下了非常大的雨夹雪,整个大山都白雪皑皑,半夜山区附近的十里八村居民都听到了一声类似老牛的叫声。
声音奇大无比,震天动地,从山林一直蜿蜒到天空深处,又从天空落回大地,整个形成共鸣震响,足足持续了数分钟。
等大雪过去之后很长时间,山林解冻,人们上山的时候,发现大山深处的一处地形整个变了,连很多老猎户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最古怪的是,山谷里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垂直洞,横截面大概能有二十多米,相当于七层楼。
洞的山谷那边,凭空造出一片碧绿幽深的潭水。大家传言,那天晚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能老天爷发威了。
本来这个事不算什么,直到后来有一天,几个孩子在山上玩,无意中到了那片潭水,有个孩子喊了一声,龙!
所有人都看到,在潭水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游动,或潜或浮,总在水面以下,黑色的身体盘旋交错,看起来还真像一条龙。
当然了,这也可能是孩子看花了眼,自然界中哪来的龙。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水下传来,犹如牛吼,紧接着整个水面像是炸开了一般,无数的水花四溅,喷了这些孩子一脸。等再看向水面的时候,龙已经不在了。
说来也怪,这些孩子回家后就开始发高烧,找医生又去了卫生所就是不管用,等到几天后烧又自然退了。
这些孩子变得非常奇怪,不能吃鱼,吃鱼就吐,甚至闻着味都恶心。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来了很多的好奇的人和探险者,他们纷纷探测深潭,可都没结果,最后开始往巨大的垂直洞进发。
恐怖的高能来了,所有进洞的人从此再没有出来过,整个洞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宇宙黑洞隐藏在大山深处。有的人说它通向另一个世界,有的人说它是地狱之眼,有的人甚至猜测通着阴曹地府,种种奇谈怪论纷纷而出。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当地封存了进山的路,专门修了林场,雇人在这里把守,凡是想进山的都被劝退。
有的人想从另一个方向绕进去,发现难度实在太大,此山谷四面悬崖,只有林场这一条小路,其他地方不是不能进,除非你插着翅膀飞进去。
大家是好奇,可也没好奇到拿自己命去拼的地步。渐渐来的人就少了。
这地方真正让官方行动起来的,是来源于一个人的命令。
此人地位极高,他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无人而知。只是有一天,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吩咐一声,多注意此地。
他的一句话,下面的人就要绞尽脑汁琢磨,最后采取了行动,先是封锁了这个地方,然后派遣先头的勘探队员去探索,先弄出结论上报,然后再确定下一步计划。
等陈教授说完,帐篷里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李大民埋着头,脸色游移不定,想着什么问题。这时有个队员举起手,轻轻说:“教授,这个世界真的有龙吗?”
“无稽之谈。”陈教授双眼冰冷:“我们都是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龙?!我所给你们讲的,都是无知愚民的传言,你们都是科学工作者,怎么会动摇自己的信念呢,如果哪位再有疑惑,请走出这间帐篷。”
他这么一说,谁还能发表意见,都闷着头不说话。
陈教授点点头:“如果没有意见,明天一早出发,我们到洞里去看看。”
“保证完成任务!”一个孩子的童音拉得极长,正是陈建。
散会之后,所有人重新分配帐篷,准备器械和装备。这十个人住进了一所大帐篷,忙活一晚上,终于熄灯了。李大民躺在睡袋里,我在旁边坐着。
“大民,陈建的爸爸你见过吗?”我问。
李大民道:“见过。但是很少见。这一年里我也就见过两三次。我和陈建参加考试之后,就选拔进入勘探队,然后一直过集体生活,很少见到父母。”
“陈教授是不是陈建的爸爸?我说的是现实世界里的。”我说。
“这就不知道了,也不了解。”李大民说:“或许是,或许不是。总而言之,在这个世界他是。”
“那么陈建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呢?”我随口问。
李大民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他妈,陈建也没有提过,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没这个人。”
“你对明天的任务怎么看?”我说。
“林聪,咱们要时刻记得一条,这里出现的一切都不能用现有的逻辑来判断,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它的存在只有一个原则,就是为了考验陈建,这里是陈建最后一关的炼狱。”李大民。
我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因为陈建而存在?”
“对。”李大民说:“你,我,陈教授,这里所有的勘探队员……如果不是在这中阴之境的难关,我们都不会存在。”
“那你说……”我顿了顿:“我们的世界会不会也是因为某个人而存在的?专门考验某个人,他如果不在了,我们也就不在了。”
李大民笑:“你这个问题其实我很早就想过,但是只能告诉你,不知道。这个问题古今先贤问了好几千年也没个结果,我怎么会知道。”
我们正聊着,旁边的陈建迷迷糊糊地说:“大民,你在和谁说话呢?”
“没事,想了一点东西就自言自语,马上睡。”李大民翻过身,轻声说了一句:“睡吧,明天还要大冒险。”
他们都睡了,帐篷里寂静无声。
我有些犹豫,想从这里回到现实中,又怕一来一回,又是一年过去,什么都赶不上。
可是吧,刚才我和李大民分析过,这道难关我们如果没有聚齐,就不会开启。会不会就算我现在出去,时间也不会过得太久,因为这个系统在等我。
我毫无困意,不像他们这样睡觉混一宿。在这里我没什么归属感,像是飘荡的幽灵。
我索性大胆尝试一下,随即心念一动,果然从中阴之境回来了。
我缓缓睁开眼,自己还坐在别墅的客厅里,刚才山谷中发生的事,恍然一梦。
我有些承受不住这种身份的突然交错,环境的变幻,这很痛苦,有一种没着没落的不真实感。
我尚且这样,更何况在里面已经待一年的李大民,等他回魂之后,怕是要适应很长时间了。
见我醒了,陈美羽有些诧异,轻声说:“你怎么回来了,大民呢?”
“我还要再回去。”我说:“回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她奇怪地看着我。
“你的爷爷是谁,他还在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