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卯时。”她回道。
“知道了。”凌少歌点头淡道,指着不远处挂灯的大树,“要把灯挂上去吗?”
林风致看这盏狐狸灯做工精巧,很是可爱,有些不想挂,正想回答,忽然间闻得远处传来一声异响,她抬眼望去,只见远空升起枚血红焰火。
四周的百姓以为是节日烟花,纷纷叫好,只是有林风致三人蹙了眉头。
血色焰火炸开的同时,伴随着一阵灵气波动朝四野绽开,这是修仙界特有的用以示警呼救的信号。看距离,应该是在城外不远之处,可这里是宜安府,属浮沧辖下,怎会有危险发生?
凌少歌早已释出元神,化神境界的元神,足以包裹半个宜安府。
“城外有些不对,我出去看看。”他并没多说什么,只又叮嘱道,“把你们昆虚弟子集中起来,暂且不要出城。”
语毕,他身影一闪,消失于林风致面前。
林风致一震手,熄灭狐狸灯的烛火,将之收进储物袋中,道:“祁怀舟,通知所有人城南会和,不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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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虽已沉,浮沧之巅却依然笼罩于温和的光芒中。
浮云沧海永昼无夜,以云为海,立于其间,可观浮沧群山,一览天地广阔。
有位女修静立云端,极目远眺。她身着乾坤袍,头戴青莲冠,一身的雷霆气势,容色之美,当属世间罕见。
可是眼下,她只微微垂眸,看着左手上戴着的紫色游丝软甲手套,雷霆般的气势被淡淡忧伤所染。
“师尊……”站在她身后五步远的青年轻声开口,却没能让她回神。
他知道,师尊又想起小师叔了。
世人都道他师尊天赋奇绝,天霜雷灵双异变灵根,却是不知,她左手的雷灵根属于她的师弟霍危,乃是霍危临死所赠之物。
那位在一千年前随师尊征战九幽窟时陨落的,师尊最小也最亲的师弟。
可直到如今,他们依然没能找到仇人。
师尊接任浮沧宗主之日,本该是她与她师弟结修之期,
小师叔的仇,一直都是师尊的心病。
“本座没有在想霍危。”似乎猜出身后青年的心思,女修开口,淡然的语气中透着无上威严,“只是今日看到宗门新收的弟子,想起三千年前的故人而已。”
那些孩子,像极了三千年前的他们。萧师兄、云师妹、霍师弟……仙途漫漫,他们终都一个个消失在身边,这道路走到最后,只剩她一人。
仙道最难,便是这看遍生死聚散后的无尽寂寥。
“听说宜安府那边出了点状况?”她很快改口问道。
“是,弟子此番求见师尊,正是要禀报此事。”青年回道,“宜安府外到浮沧山门那数百里的山林中,不知何故出现无数妖邪,到处迷惑往来修士,食其魂魄神识。弟子怀疑有人以魂魄炼器,借仙门大试之机寻找猎物下手。”
“宜安府为凡人城池,近日又多修士从那里到我宗参加大试,不管出于哪一点,我宗对他们都有庇护之责,不容有失。你亲自跑一趟,将此事查清楚,若遇恶修邪祟作乱,格杀勿论。”女修寒颜震声。
“弟子谨遵师令,立刻前去。”青年俯首领命,低垂的眼眸如同天星。
作者有话说:
浮沧现任宗主,有记得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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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相杀
◎她险些杀了封默。◎
一盏茶时间, 昆虚的弟子便都集中到宜安府南门处,可五个小弟子却只来了三个,剩下那两个, 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天色已晚,城中的喧嚣还未完结,远空炸响的烟火照亮了半边天,是这场人间节日最迷人的时刻, 却也是散场的前奏。
昆虚弟子们已经无心欣赏这样难得的热闹, 他们的脸庞在烟火明灭的光芒之间显得无比凝重。城中的热闹, 映衬着城外的寂静幽沉,没有灯火的无边山林,在月色下像张牙舞爪的野兽, 让人心中沉甸甸的。
“上神, 萧师弟和谷师弟还是没有回信。”一个昆虚弟子上前回道。
萧胜和谷灵松,就是那两名失踪弟子的名姓, 现下寻人的传音已经发出去许久, 却都如石沉大海, 萧谷二人没有回话。
“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林风致问道。
“一开始我们五人本来是约好一起逛上巳节, 可后来因为人多, 我们被人潮冲散。我好像在人群中看到过他们朝城外走, 但到底往哪里去,我不清楚。”另一位弟子回答道。
“这般火急火燎将我等叫到此地,出了何事?”万舒羽察觉到林风致神情不对, 开口问道。
林风致摇摇头,她也不清楚外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是那枚示警的红色烟火和凌少歌离开时的神情让人隐隐不安, 而今又发现昆虚两名弟子失踪, 她不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凌少歌已经离开了一小段时间,但到现在都还没给她回音。以他化神期的境界,能让他严阵以对的事情不多,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却没告诉她。
那两个小弟子境界不高,要是遇上危险,凶多吉少。
人是她亲自带出昆虚的,若是出事,她难辞其咎。
“把他们两的名符给我。”祁怀舟向万舒羽道。
这趟出来,万舒羽给每个人都炼了名符,为的就是遇到类似的情况,可以追踪大家的下落与安危。
万舒羽一边点头,一边取出两张红色名符,递于祁怀舟。
接符之后,祁怀舟没有任何犹豫施诀,红符在他指间燃成灰烬,化成红线,飞向城外,又在城门处化成两条红线,没入夜色之间。
这两人果然都出了城,却没走同一条路。
“宜安府有浮沧山设下的大阵护城,邪祟妖魅不能进城,这里很安全,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出城,我去找他们。”祁怀舟当机立断道。
“他们两方向不同,我和你一起分头追踪。”林风致立时道。
祁怀舟刚要拒绝她,却听她又道:“是我带他们出来的,我有责任将他们安然无恙带回宗门……”话说一半,她又走到他身畔,凑到他耳边细语,“还有,我和你结过契,如果我遇到危险,你可以第一时间赶来,换了别人可就不行。另外这段时间我有好好修炼,身上还有那么多宝贝,况且发现不对,我一定会逃命不会硬来,你放心。”
她看出他的担心,提前将他拒绝的话堵在口中。
祁怀舟定定看她一眼,最终只道了句:“万事小心,性命为重。”
林风致笑着点点头,转身向曾玄几人叮嘱了几声,让他们看紧余下弟子,自己则从祁怀舟手中接下萧胜的名符红线,与他一起掠出城去。
————
城外是千亩田地小村镇,因着今日是上巳节,村镇百姓大部分也都进城游玩,村中几无灯火,偶尔的一星烛芒,反而更像是幽夜里飘忽的鬼火,颇为渗人。
掠过这千亩良田就是片茂密山林,草木繁盛,月光难透。两条红线分开向两个方位,林风致不得不与祁怀舟分头行事,独自朝着山林东南方向掠去。
才刚掠进山林,她就已经觉得不对。四周气息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分明是在野外,却连一丝风都没有。
法宝金铃阵已经祭起,以她为中心将身周百步全都纳入法阵警惕范围,神识也已经高度集中,她又掐诀施展明目术以便能增加夜视能力,将四周景象尽收眼底。
这林子真的有些古怪。
以她如今的神识之力,已经敏锐到可以感知周遭虫蚁草木露珠的细微响动,但在这里,一切像静止似的。
这种情况,她以前从没遇到过。
她只能循着红线疾速掠行,希望能够尽快找到萧胜的下落,将他带回城中。
也不知掠行了多长时间,她进入到山林深处,触目所及除了参天大树外,就是嶙峋山石,天星已看不见,方向难以辨认,宛如陷于黑暗般,不过红线似乎已经到达尽头,前方出现朦胧的人影。林风致一喜,加快步伐掠去,可她手上的红线光芒却在此时陡然一暗,光芒变得微弱。林风致大惊,这意味着萧胜真的陷入危险,有性命之忧。
千演神剑已然祭起,化作长剑紧握于她右手,她的左手也已扣了张符箓,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逼近前方。
红线尽头的景象渐渐清晰,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斗,草木被压倒,鲜血痕迹一路滴洒到前方。林风致人还未致,神识便已看到,昆虚弟子萧胜正被一条碧光紧缚于树前,他臂上身上遍布血痕,正低着头不断挣扎想要脱逃,而在他的前方,有个修士举着紫光闪动的手掌按向萧胜的眉心,似乎要取他性命,灭他魂魄
眼见对方掌咒要按到萧胜眉间,林风致手中千演剑不假思索出手,朝着对方背心攻去,另一手所扣符箓同时祭出,化作两道青光笼向萧胜。
电光火石之间,那修士的手印掌咒撞上青光,被挡于萧胜眉心正前方。他惊急转身,迎接他的,却是林风致倾尽全力的凌厉一剑。只闻“嗤”的一声裂帛轻响,他避让不及,被千演剑刺进右胸,所幸他及时祭起随身防御法宝,银光闪起,千演剑入肉两寸如撞上坚铁再难刺下去,他堪堪保住性命,却在看到持剑之人时双瞳骤震。
“封默?!”林风致也被眼前对手惊呆。
怎么会是封默?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又为何要害昆虚弟子?
无数问题在她脑中闪过,她的眼中却只有剑尖所指处涌出的殷红鲜血——她险些杀了封默。
胸口传来的痛楚让封默眉头紧锁,法术威力也随之减弱,萧胜身上青光一淡,他忽然大叫着抬头,双臂猛震,将青光震碎,露出失去瞳孔的黑色双眸,神情狰狞地朝封默的后背攻去。
林风致不及多想,抽回千演剑,飞身掠至封默身边,以剑化盾挡下萧胜攻击,另一手飞快攥住封默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他中了食魂虫。”封默捂住汨汨向外淌血的伤口,开口道。
林风致没有回头,只是在萧胜再次攻向千演盾之时,催动千演。千演盾倏地化作一道长鞭,转眼间缠上萧胜,再度将他缚紧,她这才回望封默。
目光交错,属于旧日的默契涌现,不必她开口,封默已然出手,掌现咒印毫无犹豫地按在萧胜眉心间。
不过片刻,一只黑色雾状的虫子被他从萧胜眉间拔了出来,萧胜狰狞的面容也在同一时间恢复正常,闭上眼软软倒下。
封默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攥着虫子,正要对其下杀手,奈何身上有伤力有不逮,那虫子剧烈挣扎又极为灵活,竟从封默掌中脱逃,窜入夜色。封默亦发出一声闷哼,单膝跪地,面现痛色。
林风致收回千演,飞快俯蹲于封默身边,满面愧疚担忧,只道:“对不起,我……”
“不怪你。”封默借着她的力量坐到地上,回道,“刚刚那情况,任谁看了都要误会,你要救你宗门弟子,自当向我出手,是吧?秋上神!”
最后那一声“秋上神”,他咬得极重,目光亦紧紧逼望林风致。
林风致听出他言中试探之意,又见他衣襟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心中乱极,一时间竟失去往日伶俐与从容,只道:“我先帮你疗伤。”
可她的手才伸过去,便被他挥开。
“你去看看你的弟子吧,他被食魂虫寄生,不过幸而发现得早,魂神应该无碍,但与我斗法时受了些外伤。”封默撇开头,冷道,“我的伤不重,我自己可以。”
林风致了解封默那拒人千里外的臭脾气,除非她现在承认自己是林风致,否则他不会让外人插手自己的事。
她默默收回手,沉默片刻,转身先到萧胜身边,按捺下纷乱思绪,查看起萧胜伤势,确认他只是魂神不支晕厥,身上只有些外伤后才放下心,转头又望向封默,但这一望,她却变了神色。
封默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正垂着头往胸前伤口倒药粉,忽闻一声寒意四冒的声音。
“封默!”
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秋月明”正举起一张小弓,拉弦引箭,箭矢所指,是他的额头。
她的面容清冷如雪,神情寒冽,眼眸紧紧盯着他,似乎在以目光向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