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把事情说了一遍,直到不听听见她要将魔气从公孙夫人那渡过来,他才终于紧张起来,“你能撑得住?”
“有完整的息壤应该能。”
“完整的?”不听看她,“你不是说息壤已经找齐了吗?”
阿璃摇摇头,“没有,我以为找齐了,但并没有,还有五块子息壤没有找到。但我现在不能出去……”
不听明白了,“所以你想让我去找。”
“嗯。”阿璃看了看在屋里游走的黑团团,“我将母息壤交给你,你去找子息壤,没有母息壤的话是召唤不了子息壤的。”
不听想拒绝,因为他不想阿璃的身边既没有他又没有息壤,一旦发生什么事,会有多危险?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拒绝,因为阿璃要救她的母亲,既然要救,那就需要用到完整的息壤。
所以阿璃来找他,让他去找。
阿璃信他。
他不能让阿璃为难、难过。
阿璃低声,“我会在孔雀谷里好好待着,等你回来的。”
不听沉默,将阿璃紧紧抱在怀中,许久才道,“我去找。”
盼着他答应的阿璃在他答应的一瞬间,心又被担忧和害怕塞满了。
阿璃将黑团团交给他,慎重道,“你定要找到它们,然后赶紧回来。”
“好。”不听看看黑团团,说道,“为什么会有两股黑气?”
阿璃说道,“哪有,明明就是一股。”
不听皱眉,明明是两股。
阿璃送不听离开山谷的时候,将话叮嘱了快一百遍“要是有危险你就立刻走”“不要逞强,我想看见完完整整的你”“估计有一些会遗落妖群深渊中,实在取不到就算了”。
直到不听真要走了,她又没忍住,“我等你回来。”
说起来两人还是在表露心意后,第一次这样别离,阿璃对分离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她强忍着不安,不想让不听去找息壤时还要担心她。
不听抱了抱她,说道,“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胡来。你不要担心,你这么担心,我也会担心。”
阿璃听后又想笑,“你从哪里学来的话。”话都甜进心里了。
不听见她露了笑,这才没那么担心,“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嗯。”阿璃缓缓松开他的手,亲眼目送不听离开了灵阵边界,踏上未知路程,不知归期。
她站了许久,远山已泛白,天亮了。
叶华阴来找阿璃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少了一股清灵之气,邪气更甚,细察问道,“你控制不住体内魔气的话,你娘身上的魔气也不能转移到你身上。”
“我可以的。”
“那为何两个时辰不见你,你就成这副模样了?”
阿璃倒没有多大感觉,不过她也看得见魔气霸道了许多,估计是没有息壤的压制,有些张狂了。她淡声说,“我把息壤交给不听了。”
叶华阴微惊,“为什么?”
“息壤不齐,我让他去找。”
“你连息壤都交给他?”
“我相信他。”
叶华阴皱眉,也不追问,“信给我。”
已经写好给沈家的信的阿璃把信交给她,“你现在就走吗?”
“灵阵的事我已经和你父亲布置得差不多,该动身了。而且沈家遭受重创,未必就有合适的容器,如果要炼制,估计又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阿璃点点头,以不听的速度和本事,估计十天半个月也能找到几块息壤。
叶华阴收好信又道,“这几日你就忍忍,不要去见你那个娘亲,你们如今见面,未必是好事。”
这话扎在了阿璃的心上,但她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叶华阴默了默又道,“不要辜负整个孔雀谷为你所做的牺牲,还有你师父的良苦用心,潜心修炼,抑制住心魔。”
“嗯。”阿璃见她又走,才开口,“祖母你也小心。”
她没忘记在魔域里祖母和夜幽冥打过照面了,她又是自己的祖母,难保夜幽冥不会对她下手。
叶华阴微顿,“知道了。”
叶华阴一走,整个院子又安静了下来。
阿璃站在廊道上看着一派祥和的灵阵幻境,心中又起怜悯。
这样明朗的景象,如何是深渊魔域能比的。
大家各自占地为王不是很好吗,魔明明不喜欢干干净净的九州大陆,为何又非要将它毁了。
她揉揉眉心,体内魔气翻滚,阿璃立刻将它压制下去,不让它有半点得逞的机会。
阿璃回到房里,将降魔剑拿了出来,依旧是废铁一把,依旧不愿认她为主。
可是休想回到夜幽冥手中。
她哼了一声,把剑放回被子底下,盘腿打坐,凝神修炼。
如今修为到了什么地步她已经不知道,但外表来看,她好似因为魔气的介入直接回到了练气期,但修为却远胜金丹时,甚至比元婴还要厉害一些了。
阿璃不再追求渡劫,只要勤恳修炼便好。而且万一渡劫时魔气又趁虚而入,那孔雀谷又要被她给炸了。
坑爹呢。
她不再多想,凝神静气,万物皆空,潜心修炼起来。
墙又筑高了十丈。
本就有十丈之高的墙再加十丈,连飞鸟都要绕路了。
光照更是只能从顶上照入,四面无光,也无风,似乎将严寒都抵挡在了外面。
厉不鸣亲自督促护卫将墙筑好,才放下心来。
“布上十二道防线,每一道你都要亲自督工。”
宋管家恭敬答道,“是。”
厉不鸣又道,“有没有不听的消息?”
“孔雀谷传来异变巨响时,曾有三少主踪迹,可等护卫赶到时,孔雀谷已消失不见,三少主的踪迹也随之消失了。”
“那看来是去了孔雀谷,也是奇怪,他怎么会去孔雀谷。”厉不鸣又道,“阿璃呢?”
“气息似乎有所改变。”
厉不鸣皱眉,“嗯?阿璃出事了?”
宋管家解释说道,“倒不见得,生魂之气仍在,自身的气息发生改变的话,这对修真的人而言,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化魔成妖了。”
厉不鸣一愣,眉头又紧蹙起来,“去找不听回来。”
如果阿璃真的变做了妖魔,那不听的处境很危险。
饶是阿璃已经对他说了那些话,可不听还是往外跑,不愿相信阿璃会丢下他。
以他对阿璃的感情,他甚至可能也会跟着去魔域。
他可以包容不听的一切,但绝不允许厉家出现一个亲近魔的叛徒。
阁楼高耸,但新筑的墙更高,站在这里已经看不见原先的景色了。
白无名有些想念住在这里的那几日,每日可望远山,还总有个姑娘蹦蹦跳跳地过来找他,瞎扯一些话。
但如今景致不见,姑娘也不会再来。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白无名没有转身,淡声说道,“这可不是你的待客之道吧,厉天九。”
厉天九默了默,但还是上前说道,“厉家如今已经不归我管了。”
“你倒是厉害,我还没有开口说来做什么,你就先将我要说的话给堵了。可你觉得这句话可以封住我的嘴吗?”白无名偏身看他,冷声,“当年九州各大门派都折损过半,可厉家为什么能全身而退?你是不是忘了?”
厉天九拧着眉头,本就肃穆的脸上更显肃色。
“我看你是真的忘了。”白无名字字道,“以前沧澜阁是我魔族的宝库,如今,也是。”
厉天九的气息有些乱,许久不曾听过这个词,已是陌生。
陌生到他都在刻意忘记的事又重新浮出水面。
没有人知道,当年厉家先祖为了活命,在魔君夜袭沧澜阁要屠杀厉家上下时,出卖了自己的灵魂,甘愿为魔效力,与魔签下死契,世代俯首称臣。
如今到了他这一代,已是第四代。
契约的效力仍在,厉家仍是魔族的附庸品,是魔族取之不尽的宝库,为他们暗中输送食物、法宝、兵器,就连那魔域中的宫殿,用的都是厉家的钱。
他们一代又一代,终生为奴。
表面风光不用听从任何人的沧澜阁,却是一个笑话。
白无名说道,“君上命你明日开始将我族所需送到魔域中,希望你还记得死契还未失效。”
他说罢便扔下一道密令走了,不给厉天九说一句话的机会。
密令跌落在厉天九的脚下,他连看都不愿看。
脚步声轻轻响起,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迅速收起沉重的心思,转身看去,目光已变得温和,“你怎么上来了?”
鹤夫人的精神比起之前来已好了很多,自从儿子的病好了以后,她也不似过往那样悲观焦躁了,只是此刻的眼里多了几分担忧。
她走到丈夫身边,轻声,“是白无名吧?”
厉天九面色淡然说道,“是,来叙旧的。”
鹤夫人不由轻笑,“魔怎会讲究旧情,更别说什么叙旧。”她说着,语调却又逐渐坚毅起来,“夫君在担心什么?以前厉家如何做的,如今也这么做就好,几百年了,从不曾被人发现。魔死,与我们无关,九州胜,也与我们无关。只要魔族不将我们摆在台面上让我们效忠,就无所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