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小包氏找韩莞的茬,他不能明着收拾小包氏,来暗的总可以。
韩莞摇头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找别的机会收拾她。”
小包氏的命目前可珍贵得紧,要死也要把易子的事说清楚后再死。丧子丧孙已经让老太太大受打击,再被暴打一顿,身体会遭重创。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韩莞的好药可不会给她用。
驴车走得慢,午时末才到黄家。
柳氏已经让人把房间收拾好,黄琛把韩宗亮抱进去。
两只虎和韩苒看到可怜的韩宗亮,都哭了。
柳氏给韩宗亮喂了点鸡汤和饭,韩莞也吃完了饭。
韩莞把围着韩宗亮的几个孩子赶走,屋里就只剩下她和韩宗亮。
韩莞暗乐,搞定这个小家伙比搞定那两个小姐妹容易多了。
尽管韩宗亮已经昏昏欲睡,韩莞还是点燃了安神香,待韩宗亮睡熟后,就把他抱进汽车空间。空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她说道,“来,把药喝了。”
她把准备好的一颗头孢胶囊塞进韩宗亮嘴里,又迅速喂了几口水。
韩宗亮下意识喝完水,又被韩莞抱回屋里。
没擦外用药,御医用的药膏不错,等明天换药的时候用她带来的酒精和紫虎膏。她觉得,酒精和紫虎膏比御医用的药膏还好……
做完这些,韩莞让黄娟进来守在这里。
韩莞回自己屋换了衣裳,带着春大叔去了聚满楼。
车里,韩莞悄声跟春大叔说了韩泊深和韩泊厚很大可能被换的事,或许以后还有事让他去做。
春大叔足足愣了半刻钟才反应过来,好在驴叔识路,不需要他发号施令,该怎么走怎么走。
春大叔嘘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娘诶,怪道小包氏会那么做,原来是这样。唉,可怜二老爷和先二太太了,可怜两位姑娘和两位小爷了……”
到了聚满楼,早一步过来的黄琛说道,“大老太太和李夫人在赤亭等你。其它几个小包间都有人定,赤亭隔壁的蓝亭,依然是勤王爷定了,他还没来。”
黄琛面露喜色。想不到酒楼的生意会这么好,现在天还未黑,小包间全满,大包间定出去六个,大堂还有两桌人在吃饭。
韩莞也四周望了一眼,大堂角落有一桌人,是四个姑娘,旁边还有两个丫环在服侍。那里靠后,是比较私密的地方,用挂了绿色植物的隔架挡着。
酒楼里非常安静,除了悠扬的洞箫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动静……哦,上楼和下楼的声音有些大,等以后有钱了铺上波斯绒毯。
韩莞上楼进了赤亭。选择在赤亭,是因为最靠里,隐密。
屋里坐着大老太太,还有一位中年贵妇,正是李侍郎府的当家夫人李大夫人韩云。
韩云绫罗裹身,珠翠满头,美貌端庄,看着不像四十出头,而是三十几岁。她跟韩莞还是有点相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引子
韩莞曲膝笑道,“大姑母,好久不见。”
原主跟她真的好久没见,大概有六、七年吧。
韩云拉着韩莞的手笑道,“哎哟哟,越加水灵俊俏了,哪里像两个孩子的娘,倒像是还没出嫁的漂亮姑娘。”又冲大老太太笑道,“娘,我怎么觉得莞丫头越长越像我了。”
声音清脆爽利,让韩莞心生好感。
大老太太呵呵笑出了声,嗔道,“你是在夸莞丫头,还是在夸你自己。都是有孙子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老太太这个时候的笑最畅快,眼里盛满宠溺。
老太太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从小体弱,跟她不算亲近,后又毁容,让她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只有面对这个乖巧懂事的亲闺女,她才能开怀。
韩莞坐下,欲言又止。
李大夫人挥了一下手,屋里服侍的四个下人退了出去,还把门关上。
韩莞又起身把小窗关紧,走去老太太和韩云面前屈了屈膝,郑重说道,“请大祖母和姑母一定要听完我的话。”
大老太太母女点头允诺。
韩莞坐下,轻声说道,“十几年前,我听到一件怪事。我觉得可能听错了,便抛在了脑后,谁也没说。可自从我去了乡下,慢慢懂得人情冷暖,体会到何为人心,又想起那几句话来……”
韩莞要说那件事,总不能只凭自己想象,必须要有“引子”。
听她这么说,大老太太和韩云的脸色也都严肃起来,怔怔地看着她。
韩莞又说道,“但那件事大过天,又匪夷所思,尽管小包氏的许多做法都不合常理,我依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直到我前几天去大相寺给明弘大师送他喜欢吃的西红柿和二荆条,听了他给我的那句批语,我才断定那件事或许是真的。可我依然不敢说出来,因为没有证据。”
韩云的脸色更加凝重,她觉得应该是韩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问道,“莞丫头,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清楚。是不是我哥毁容不是意外,而是韩泊述害的,难不成小包氏也参与了?若真是这样,我会让他们不得好死。”
她长大后一直怀疑胞兄韩泊厚的毁容是庶兄韩泊述所致,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大老太太的表情也急切起来,她也有那种怀疑。刚出事时韩家和包家都查过,后来女婿逐渐得势,也调查过,可都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韩莞摇摇头,说道,“不是那件事,这件事比那件事还要残忍和匪夷所思。”
李大夫人急道,“哎哟,莞丫头,你都急死我了,快说。不管那件事是不是真的,我们都不怪你。”
韩莞才低声说道,“我记得那年我娘刚生下宗录不久,我只有六岁,我们家还没有分家。那时是夏天,天气非常热。厨娘做好了凉糕,我拿了一小碟去上房孝敬祖母。祖母在罗汉床上睡了,我把凉糕放下就想走。突然听见祖母闭着眼睛哭起来,还说,‘老爷,老姨太太把我们害惨了,若我们不换儿子,毁容的应该是韩泊深那个王八糕子,却让咱们的泊厚遭了大罪……’我害怕祖母醒了打我,赶紧跑了。”
小包氏“爱说梦话”,韩莞就编了这个“引子”。
这几句话震得大老太太和韩云足足蒙了好几秒钟。
反应过来后,眼睛都瞪圆了。
大老太太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念叨着,“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身子还晃了晃。
韩云抱住大老太太,帮她抹着胸口,说道,“娘莫慌,咱们再继续听莞丫头说。”也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韩莞继续说道,“当时我不知道那话的意思,只跟我娘说祖母睡着了还哭还要说话。我娘吓得让我不要乱说,也不能跟别人提起,否则会被祖母打。随着年纪慢慢长大,我偶尔会想起那几句话,也有些明白话里的意思了,觉得怎么可能呢,或许是我听错了……
“前几年我又想起了那件事,也想起了三老太太无事就打骂我爹,话说得极是恶毒。无端折腾苛待我娘,我娘大着肚子还罚她下跪。用冰冷可怕的眼神看我和弟弟,把我卖给卢氏为韩泊寿换好处,韩宗智把宗录的鼻子打出血她像没看到一样……
“她的所做所为,不仅不是亲娘和亲祖母能做得出的,完全是仇恨。而且,她最爱说三叔好,长得好,漂亮,聪明,课业好,是大祖母没有护好他,才没能承爵……每当她说三叔受伤的时候,都会伤心流泪,那种爱,也绝对不是姨母对外甥才有的感情。”
韩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的确,三祖母对二堂兄根本不像亲娘对儿子,而她对三哥,的确是非常好。对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还看到她偷偷望着远处的三哥流泪。那时我还觉得三祖母真好,真心心疼三哥。哦,她的确有说梦话的毛病,娘不是说她在梦里跟卢氏吵架吗……如果二哥三哥真的调了包,也就能解释三祖母为什么那么恨二哥了,她觉得她亲生儿子没承爵,还为换过来的儿子挡了灾。”
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满脸狐疑,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她的目光转向大老太太,大老太太似还没反应过来,木呆呆的,如石化一般。
韩莞又说道,“虽然我有所怀疑,但我不敢说出来,又引着大祖母说了一些过去的事。大祖母说你们在同一个院子里生孩子,我就更加怀疑,让太太盯紧三老太太的行踪。前几天我去给明弘大师送菜,请他给我爹批命。他没给我爹批命,却说了我两句,说‘女施主本应一世荣华,却因故半生坎坷’。明弘大师的话,我信了。但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又年代久远,我不敢冒然说出来,想私下找到证据后,再跟你们说。直至今天小包氏要打死宗亮,说泊寿、宗智都死了,孽种怎么能活着……我就不得不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套子
韩莞又站起身,给大老太太和韩云屈了出膝,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的话,都请私下调查一下。还有,请帮帮宗亮,不能让小包氏把他要回去,害死他。”
韩云把韩莞拉着坐下,说道,“我们当然要调查,若这事是真的,那个小包氏可是太恶毒了。”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多人守着,他们想换也换不了啊。而且,我三哥比二哥小了七天,两个奶娃娃差距明显,娘怎么可能认错……娘,娘,你怎么了……”
只见大老太太如傻了一般,眼里含着泪,脸色和嘴唇苍白,嘴大张着说不出话,喘气也困难。
韩莞和韩云吓坏了,一个抹后背一个抹前胸,轻声安慰着她。
足足半刻钟后,大老太太才哭出声来,说道,“真的,一定是真的,他们设了那个套子把我套进去,一环扣一环,我还以为他们是对我和儿子好……唔唔唔……”
老太太捶着胸口哭,哭得不能自已。
韩莞和韩云被她的话惊了一大跳,还没开始调查,老太太怎么就先认定了呢?但看到老太太非常激动,不敢多问,只得轻声劝慰着。
韩云说着,“娘小声些,莫让外面的人听到。”
老太太似没听到她的话,哭得停不下来,又伤心过渡,开始身体发抖,手冰凉。
韩云吓得要去请御医。
韩莞在老太太的耳边说道,“大祖母要坚强,若你有个好歹,那些往事就永远尘封了,坏人得不到严惩,不该受罪的人还要继续受罪。来,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
韩云也道,“是啊,娘一定要冷静,保重身体。有了你,那件事才好查下去,我真正的哥哥才不至于继续受苦。”
老太太一听是这么个理儿,她深呼吸几口气,用帕子抹干眼泪,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不得不说,老太太的身体底子很好。
平静下来后,她说道,“是,是,老婆子不能死,我要要回我的亲儿,让做恶的人不得好死。”
韩云问道,“娘刚才说的套子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确定那件事一定是真的?”
老太太的目光变得虚无起来,似在想久远了的往事。半刻钟后眼里才又有了神彩,说道,“我的亲婆婆死得早,在我嫁进韩家前就不在了。那时,家里由三老太爷的生母老鲁老姨太太掌管……”
这事韩云过去也听母亲说过。说道,“宠妾灭妻,小妇当道,也怪不得韩家越来越败落,最后成了这样。”
大老太太叹了口气,又道,“我嫁进韩家后,老鲁老姨太太看似把中馈交给了我,但实际上最关键的地方都是她的人,我根本插不上手。我跟你爹说了这事,你爹让我暂且忍忍,说老鲁老姨太太厉害,老老太爷极其宠爱和信任她,就是我亲婆婆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多去招惹她。我娘也让我忍,说老老太爷的身体活不过两年,等他不在了,老鲁老姨太太也就没了倚仗,那时再好好收拾她。没必要现在忤逆公爹……”
说起那些陈年往事,大老太太的老眼里又涌上泪意,她把眼泪擦了继续讲述。
半年后,同为姐妹和妯娌的大小包氏先后怀孕,突遇南方平乱,老老太爷就让大老太爷去打仗挣军功。
等到她们快临产的时候,老老太爷突然病危,大口大口地吐血。老鲁老姨太太说怕有血光之灾,让大小包氏去府里最偏僻的北湖院生产,那里离老老太爷住的地方最远。
大小包氏也怕因为自己生孩子克死公爹,没有任何犹豫去了那里。那一天是六月初五,比大包氏的预产期提前了一旬,比小包氏的预产期提前两旬半。
北湖院很小,还要住两个接生婆和两个府中懂接生的婆子、两个孩子的乳娘、两个厨娘,大小包氏就只各带了一个自己的下人过去服侍。恰巧大包氏最信任的乳娘包嬷嬷得了病,她就带着另一个婆子何嬷嬷去了。
六月初七一早,大包氏突然发作,折腾了一天,晚上戌时生下孩子。她刚看了一眼,就沉入梦中。
她昏睡到第二天下晌醒来,才听说自己生了一个儿子,重五斤一两。又听说小包氏也于这天上午生下一个儿子,重六斤二两。
是儿子她就高兴。
她刚欣喜地把儿子抱过来看,何嬷嬷就悄声告诉她,老老太爷死了,死的时辰正是她生孩子的时辰。
大包氏又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就以泪洗面。她知道,这件事若传出去,儿子就是不详之人,这辈子都会背上克死祖父的罪名。
一身缟素的老鲁老姨太太过来看望她,把下人遣退后说道,“我倒有个好主意……”
然后,就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包氏,似在等大包氏许以重利。
大包氏正一筹莫展。说道,“请姨太太指点迷津。若是有用,我赠你两千两白银,这个府继续由你管,我听你的。”
老鲁老姨太太摇摇头,自嘲地说道,“我不傻,侯爷仙逝了,我一个老姨娘就是想继续管,那些人能听我的吗?我知道,前些年我管这个府招了许多怨,那些吃过亏的人恨不得整死我和三爷。我倒无所谓,实在不行去找侯爷,一了百了。可我舍不得三爷受罪,还有那个刚刚见天日的奶娃娃。”
她的眼里涌上泪来,用帕子捂着嘴哭了几声。看向大包氏,似下定了决心,说道,“两千两百银我收下,还有两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