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亮起来,马路两旁喧嚣的车流滚过,空气中带着湿冷空气的风正呼呼的响。
一排红旗飘扬的中山医院门口,一辆出租车开着前窗户在放着英文广播,穿夹克衫的哥师傅则在不远处戴大口罩买烟。
这里是早上9:23分,G省中心医院。
整个医院一眼看过去看上去像是正在打仗似的,所有人的语气带着□□味,焦急,烦躁,也让人无比地烦闷不安。
住院部内,一位拿着病人登记板的急症室护士语气有点急地站在走廊上招呼人。
她的白色大褂后背上已经都是汗了,佩戴的胶皮手套也有点手掌心打滑,时不时有护工帮忙扶着担架从她旁边快速经过,神色中皆是焦灼之色。
梁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中山医院挂号处的。
今天他穿的难得厚,两件毛线衫和一件绒背心,外加一件夹克外套套着三层穿,浑身捂得仿佛和这气温都有些格格不入。
在此之前,他在下级的生鲜工厂和一群人,为了这次超级市场的采买流程问题熬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夜。
这段时间,他没来得及联系金萍老曹,连和自家声声时不时打电话关心下学习的时间都一点都腾出来了。
过程中,梁生作为‘茂金’的股份所有人和海外投资商那边一直谈的不算拢。
因为麦德龙那边这次洽谈的负责人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
在生意经上就比较讲究美国人的商业规则,他认为梁生这头既然现在要与他们合作,那么基础的供货商就应该从海外走,并另外付给他们高昂的合作商代理费。
这笔事关最终合作的代理费,梁生一开始和老曹金萍心中就有讨论过详细的预算。
毕竟如今要做中国第一家的‘SHOPPINGMALL’了,一开始他也肯定有充足的经费准备。
但这事放到现在,始终没谈拢的原因就在于——对方开出的价格和梁生的预算是有出入的。
一旦答应了,那梁生他们前五年的经营必然就要付出全部的营业额才能继续维持合作,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十分不利的。
也因此,原本定好的合作加盟费和生鲜采买流程因为双方意见不一致,而充满了浓浓的□□味。
梁生自己一边想办法对付这帮出尔反尔的外国人,一边还在那儿使劲和对面磨,可谈了整整三天,这事现在还是没个着落。
他心里想着自己这次一定要稳,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以轻心,坏了大事。
得好好想想自己当初第一次上省城时,对着大桥下长江亲口发下的那句誓言;
也得想想那时候他站在证券交易中下一楼,眼看着瞿朝那样的存在而激昂不已的心情,更应该好好想想属于自己和小梁声那无限可能的将来。
但这事除了他本人出面上人总部继续摊底牌地列举双方现有问题的谈,目前也没别的能够突破眼前困局的途径了。
尤其他手底下现在还养着那么多嘴。
光是昌平几个厂房,还有Y市总公司的人就都在等着这次的买卖是否有着落,这就让他更不能在这种危急关头掉链子。
可就在他前天晚上和人谈完事回了酒店,又想着要不要再订一张机票跑北京去进一步谈判时,他就这么突然不太对劲了。
低烧,咳嗽。
喉咙里好像粘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大腿根和腮腺下面的淋巴还莫名其妙地肿了起来,浑身上下是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那段时间,外面关于全国性高发‘流感’的传闻他忙碌间隙也有从身边人嘴里听说。
但他这么个一米八的高个子,又是一向身体素质不错的青壮年,没道理会被一场‘流感’轻易打倒,就也没放在心上
加上他又是个粗人,自小到大都是萝卜咸菜长大的苦出身。
从前别说是感冒发烧,就是病的再猛,吃点好的蒙头睡一晚上也就过去了,偏偏这次就是不太一样。
他不仅身体上,这种容易让人一不留神就掉以轻心的‘肺炎热’的前期症状还在不停加重。
脑子里还整日天旋地转,被人扶着都有吃力,身体使劲倒汗,一嘴巴里还都是炎症引起的口腔溃疡。
——也是到这里,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卖场的事,以至于失了平日里小心谨慎的梁生才惊觉自己这情况有点不对劲。
毕竟,他虽然爱钱,却也格外惜命。
作为重活一辈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人,只有好好拥有健康才能够发挥个人生命的最大价值和意义。
可现在他自己身体状态上这个情形,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