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凡清回到天墟宫,韩亭舟便迎上来紧张不已:“师尊,你怎么了?怎么如此模样?”
薛凡清此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双目红肿,不见平日的儒雅持重,众弟子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全部都出来了。
“师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叶声生忙问道。
“无事,你们都下去吧。近日无事不要出天墟宫了,都在自己房内好好待着,修习道心即可。”薛凡清目光扫过众弟子,疲惫地道。
“师尊,弟子们虽然不才,但也可以为师尊分担……”洛华摇话未说完,便被薛凡清挥手打断了。
“好了,都不用多说了。近日天界不太平,为师也没有太多精力来教导你们。亭舟,你照顾好师弟师妹们,千万不可让他们出了天墟宫。”薛凡清吩咐完,便回到了自己房内。
众弟子面面相觑,皆不敢再做声。他们从未见过师尊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天墟宫在天界地位超然,谁敢对天墟宫不利?
“回吧,各自回各自房间。”韩亭舟看着薛凡清离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摸摸凌欢燕的头。
众人正要离去,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诸位师兄师姐,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凌欢燕回头一看,正是曲灵霜与薛寻芳。他欣喜不已,挣脱韩亭舟的手边向曲灵霜冲去:“六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曲灵霜高兴地抱着他,也是欣喜不已:“几日不见,小师弟又长高了!”
“老六,回来了就去看看师尊吧,他今日……有些异常。”韩亭舟看着曲灵霜与薛寻芳,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也是很高兴曲薛二人回来的,“大师兄与二师姐不在,如今有能力为师尊分忧的,也就你与薛公子了。”
“师尊怎么了?”曲灵霜放下凌欢燕,诧异地问道。韩亭舟等天墟宫众弟子显然不知道在鬼界发生的事,而薛凡清显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们。
“师尊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叶声生摇着折扇,忧心不已,他本想上前搂住曲灵霜的肩,忽然感觉薛寻芳目如冷箭盯得自己透心凉,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他还让我们这段时间都不许出天墟宫,只在房内修行道心。只怕是天墟宫要有大难了,也不知道大师兄在外有没有危险。”洛华摇低声道。
“哦,大师兄与姐姐在鬼界探查异动,我与他们刚刚分开,他们二人要在下界暂留一段时间,细探那异动究竟为何物。”曲灵霜撒了个谎。
洛华摇一听大师兄又要与曲如眉相处那么长时间,心中甚是不悦,转身便回自己房内去了。
“你与薛公子去探查溟海与焱狱,可有什么收获?”叶声生怯怯地看了一眼薛寻芳,转头问曲灵霜。
“暂无所得。”薛寻芳将曲灵霜挡在自己身后,迎着叶声生的目光,冷冷道。
叶声生见他如此,便不敢再多问什么,只是用折扇将自己心虚的脸遮住,假装很热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薛寻芳对自己敌意这么大,天墟宫众弟子,薛寻芳似乎就只针对自己一人。
“六师弟,你先去探望师尊吧,你与寻芳的房间,我一会儿派人收拾。”韩亭舟对曲灵霜道,说完便带着两位师弟走了。
凌欢燕还回头低声对曲灵霜低声道:“六师兄,我回头来找你。”
曲灵霜微笑着点点头。
“你干嘛对我四师兄这么大敌意?”曲灵霜不满地问道。
薛寻芳听他如此问,很不高兴,转头冷冷甩出三个字:“我乐意!”
曲灵霜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吭声。
“走吧,我们去见见你师尊。”薛寻芳见他脸色冷淡下来,放低了姿态,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轻轻握住曲灵霜的手便到了仙天师居所。
仙天师卧室房门紧闭,曲灵霜走上前去轻轻敲门:“师尊,弟子曲灵霜求见!”
室内没有反应。
曲灵霜还要再敲,薛寻芳却忍不住了,一脚将门踹开。
曲灵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进去。
仙天师闭着眼睛坐在榻上,根本不看他们,缓缓道:“我还以为会是素绵来质问我。”
“师尊,弟子恳请师尊将风前辈的忘忧毒解开。”曲灵霜恭敬地向薛凡清行礼。
“不用说了,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解了忘忧的。”薛凡清睁开眼,眼睛却看向薛寻芳。
“师尊这是什么话,弟子怎会杀害师尊?只是风前辈才从血妖池出来刚与姐姐相认,还未享受天伦之乐,便又陷入沉睡,师尊于心何忍?”曲灵霜道。
“灵霜,你不必再劝了。师尊的忘忧我是不会解开的,虽然有点对不起如眉,但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薛凡清对着曲灵霜还是想解释一下:“不论你们信不信,我是为了师尊好。”
“弟子自然是信师尊不会害风前辈,只是你忍心风前辈此生不得半点欢愉吗?师尊,弟子进入过风前辈的记忆,你知道风前辈这千万年来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那血妖池是什么地方,他竟然在里面自困千万年。好不容易与姐姐相认,不到一日,你便让他陷入沉睡。”曲灵霜越说越激动,“姐姐时日无多了,若风前辈醒来,姐姐却已经……这对风前辈是多大的打击,你忍心吗?”
薛凡清闭目不言,任由曲灵霜如何说,就是不再有反应。
曲灵霜万般无奈,若薛凡清抵死不从,他们总不能真的伤了他性命。
薛寻芳冷笑了一声:“哼,得罪了!”说罢便走上前去将薛凡清手腕扣住:“仙天师,请解除你与血阵之间的联系吧!你若不动手,我便要无礼了。”
薛凡清还是不为所动,眼睛都未睁开。
薛寻芳怒了,捏住薛凡清的手强行将法力灌注到他身上,探查他与九转化魂血阵之间的联系诀窍。
半响,薛寻芳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做到的?这九转化魂血阵的主阵眼枢竟然不止你一个?”
薛凡清叹息了声,这才开口道:“徒劳。血阵的主阵眼枢本就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件法宝,而是由几个灵气最盛的法宝组成。我的元神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你若不找齐所有的法宝,只断我与血阵之间的联系,血阵照样运转。”
“我说你怎么一个人能撑起九座大阵,原来如此啊。”薛寻芳恍然大悟,放开薛凡清的手,抱着胳膊思索道:“那我找到一个断一个,这总可以吧?”
“寻芳,你太天真了。你若断我与血阵的联系,本该我输送的元气便会分担到其他法宝身上,他们便立刻会得知。若你逼急了,他们很可能会启动血阵升级,将整个九州变成一座巨大的炼化血阵。”薛凡清揉着眉心,无奈道。
“师尊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找到所有组成主阵眼枢的法宝,然后一起断了他们与血阵的联系才可以毁掉血阵?”曲灵霜忙问道。
“灵霜,你可知我这天墟宫内,有多少其他法宝的眼线吗?”薛凡清突然看着曲灵霜问道,“当你们起了意,便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为师也不得例外。这场天地元气枯竭的战争,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所以,你让风前辈沉睡,便是想将他摘出来,让他可以置身事外,是吗?”曲灵霜似乎明白了薛凡清的无奈,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薛凡清听他此言,忽然双眼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来:“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且师尊为人柔善,与其让他醒着在世间生灵与天界诸神之间做选择,不如让他睡去,他周身煞气会自动保护他不受任何人的侵害。”
曲灵霜终于明白薛凡清的良苦用心,若风不同醒着,他肯定不能允许九转化魂血阵的存在,但毁了血阵,没有元气来源,整个修真界也会灭亡。薛凡清便不愿意风不同处在这样两难的境地中,宁愿自己去做那个恶人。
曲灵霜虽然不认同薛凡清的做法,但深深被他的深情感动,对着薛凡清跪了下去,尊敬地行了个大礼,便与薛寻芳出去了。
出了薛凡清房门,曲灵霜与薛寻芳便回到房内。
房内打扫得很干净,被褥都换成了新的,桌上还插着两支荷花,显然是韩亭舟派人精心准备的。
韩亭舟虽然唠叨又古板,但对师弟师妹们的照顾真的很周到。他之前强烈反对曲灵霜与薛寻芳同处一室,直到薛凡清发话后,他便再也没反对过,这次还帮他们精心准备房间。
“你三师兄还是个细心的人啊!”薛寻芳看着桌上那两支荷花,显得甚为开心。
“三师兄一向嘴硬心软。”曲灵霜说罢,又挥手结了一个隔离结界,将房间笼罩起来,这才敢与薛寻芳讨论刚才的事:“寻芳,师尊刚才说的话,你相信吗?”
“我信他。”薛寻芳不假思索地道。
曲灵霜心中甚为奇怪,薛寻芳怎么对自己师尊如此信任,一边为他斟了一杯茶,一边问道:“你为何这么信任他?”
“不是信任他,而是相信他这次说的都是真话。”薛寻芳微笑着接过曲灵霜的茶,浅浅喝了一口:“他这人虽然心思复杂,但对风前辈的感情是真的。他已经在天界做了这么多年的仙天师,位高权重,声誉斐然,什么都得到了,唯一没得到的就是风前辈。”
“从风前辈记忆来看,帝君应当很早就知道风前辈的天命是要当下一任帝君的,所以才要在风前辈修为很低的时候就开始策划,怎么将风前辈的飞升之路断绝。但因为天界诸神是不可以直接对凡人下手的,所以他找了仙天师这么一个看似纯善,心思却及其复杂的人当他的助手。”薛寻芳分析道。
“仙天师也是想要将计就计,却没想到步步落入帝君的算计。最后虽然成为仙天师,却也是因为帝君觉得可以借助仙天师的聪明才智和心计,为自己帝君之路拼荆斩棘,所以才让他坐到那么高的位置上,但是实际上仙天师应当是受帝君控制的。”薛寻芳道。
“所以,他才害怕帝君知道风前辈苏醒后对风前辈不利,才用忘忧让风前辈沉睡。”曲灵霜恍然道,“师尊到底有多怕帝君啊?风前辈的修为那么高,又愿意帮着他,加上我们与二师姐、柳公子,他竟然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倒不是帝君的修为又多可怕,只怕是此人心计更可怕。连你师尊这种老狐狸都被他算计了一千多万年。”薛寻芳不屑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