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澜儿那边已经安顿下去了,估摸着是被人下了毒,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
另外,从水牢里就出来的小公主也服了药睡下了。那群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囚禁吴王的女儿!”许离黎在我一旁汇报,我却始终无法集中精力,出神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分神,许离黎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白沐,心有余悸道:“主子,还是趁机杀了白沐以除后患吧!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简直是恶鬼!”
恶鬼吗?
我看着她安静又苍白的脸颊,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忍不住抬手轻轻为她抚平。
“可,后面起兵还需要她作为名正言顺是借口,她....她还有利用的价值....”我叹了口气,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白沐。
她待我赤子心诚,我又何尝不知道。可她实在是太过危险。我同她也终究是背道而驰,终有一天要反目成仇的。
毕竟她是他的女儿,我早就知道。
“主子,到时候国破家亡根本不需要起兵的借口啊!她真的太危险了。您想想刚刚她的样子,她没了武器遍体鳞伤,竟然生生咬断了曾誊分的脖子,太可怕了!”
“上次您派我去探探情况,她还差点一剑杀了我,如果真等到鱼死网破那一天,恐怕她能把我们剁了熬汤喝!”许离黎颤抖着身子,语气十分激动,显然是被白沐嗜血的样子吓得不轻。
可我却不知怎的,想到的是当时她看向我的眼神,失望又无助,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我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可她,她一直都在保护我。这么做似乎....不太好。“我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一想到要杀了她,心里就没由来十分抗拒。
早知道这样,当初绑架她的时候就直接动手了。
“主子,现在她护着你,是她什么也不知道。到时候她若是想起了所有事情,她还会护着你吗?”许离黎苦口婆心的劝解我,“别忘了十年前的事情啊!如若不是刘瑞,竹府又怎么会只剩下您一人啊!”
竹府....我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染的夜晚,竹府上下一百三十人全部被诛杀,只有我一个踏着爹娘的尸体逃了出来。
忘记?我如何能忘记!我就是永不超生,也绝对不会放过刘瑞那个畜生!我要他也好好尝尝,亲眼看着至亲被一刀一刀虐杀的感受!
我咬咬牙,强忍着毁坏一切的冲动,从牙齿里蹦出两个字:“出去!”
许离黎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但心底的愤恨已经让我躁动不堪,我压着怒火低声嘶吼:“我让你出去!”
她见我如此,也只好遵命。道了声“是”,便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才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手,看着面前仍然安静昏睡毫无防备的白沐,我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又放开。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她的女儿?”,我不禁抚上了她柔软的脸颊,描摹着她清丽的眉眼,“白沐,若你不是他的女儿,若你也参与了那夜的事情,若你不待我如此赤诚,那该有多好。”
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虑的杀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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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主子,那位小公主醒了。您,要去看看吗?”许离黎道。
我收起白沐身子上的针灸,起身道:“走吧。”
她欲言又止的看向我,视线总往我身后昏迷不醒的白沐身上瞟,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我抬手制止她想要说的话,淡淡道:“再允她活一段时间。待她彻底没用了,我自会找机会了结她。”
“可,可是....许离黎似乎还想辩解。
“不用可是,就这么定了。我若想杀她,不过是一杯毒酒的事。带我去见小公主吧。”
“那好吧,主子,这边请。”
一边走,我一边想起了昨日水牢里小公主的凄惨模样,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醒了,命还真是硬。
咔嚓一声,许离黎推开了木门,恭候一侧。
“怎么,你不进去?”我狐疑的看着她,往日里有什么新鲜事儿,这家伙总是冲到最前面,怎么如今却乖乖的静候在一旁了?
她耸了耸肩,无奈道:“我也想进去啊,昨日还没好好看看公主长什么样子呢。可人家小公主特地吩咐,只见主子您一人。”
只见我一人?
我点了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
入屋,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上发呆的小公主。为什么叫她小公主?因为她是长沙国吴王最小的女儿吴雀,年仅十三岁。
远远瞧着,像一只精致的小狸奴。可惜却长着一双狠厉如鹰隼的眼,真是白瞎了这副乖巧可爱的脸。
不过也是,王家的儿女,又怎么会真的天真乖巧呢?
“不知小公主找我,有何贵干?”我至桌边,一边给自己倒杯水,一边打量着她。
小公主慵懒的抬了抬眸,如果忽视她阴鸷的眼神,勉强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小猫。
“帮我一个忙,杀了父王和兄长们,让我登上王位。”她朱唇轻起,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说帮我倒一杯水那么简单。
我饶有兴趣的放下手中的茶壶,打量着面前语出惊人的小公主,禁不住嗤笑了一声:“小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单凭你刚刚话,我就可以将你绑了交给你父王,顺便还能得一大笔赏钱。”
小公主完全不介意我的嘲笑,她慵懒的眼皮不曾晃动一下,锐利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仿佛能把我看穿一般:“是你让她去这时去收粮的?”
她?哦~澜儿啊。我眯了眯眼,并不作答。
见我不答,她当作默认了,自顾自继续道:“父王想谋反,曾家便是为他收集粮草的一条狗。两年里,他搜集的粮食足足有一百二十万石,足够十五万人吃上半年了。全都藏到了他在挖在地下的粮仓里了”说到这里,她徒然一厉,“你若是想要,我可以五成价钱卖给你。如何?”
一百二十万石粮食,五成价格....也就是一万两千金。
这确实很诱惑。
但是不管我心里如何心动,我明面上仍是面无表情:“呵,说的好听。画大饼谁不会?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让我帮你,小公主也太天真了。”
果然,我这么一说,小公主眼神就是一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呵,我就知道。
沉默了半响,我都打算拍屁股走人了,她才慢悠悠开口道:“利仓,父王的丞相利仓是我的人。你将这支发簪交给他,他可以将其中一个粮仓里的粮食全部给你。”言罢,将头顶的蝶形发簪拔下,递给我。
我上前接过发簪,这是一支纯银质地的蝶形簪,四颗幽深古朴的宝珠镶嵌在蝶翼上,瞧起来稳重而优雅,但是....跟这小公主的气质一丁点都不配。
“这是你的?我怎么记着及笄才能戴这东西?”我不解道。
她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道:“是我母亲的。”
“原来如此。那你就不怕我拿了簪子翻脸不认人?”
“你大可以如此,不过你别想拿到粮食了”
“谁说我非要你父王的粮食?周围那么多村落,我派人挨家挨户收下去,也能收不少。”
“呵,父王早就颁布法令,除了秋谷粮行,不允许农民过多的将粮食卖给外人。你蒙谁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澜儿和徵琅儿收不到多少粮食。
“小公主,你为什么非要杀光你的父王和兄长?就为了王位?”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小公主,有些好奇她眼底的凶光是从何而来。
她听了,自嘲地笑了笑:“我非要杀光他们?哪里是我要杀他们,分明是他们要杀光我们!”她阴郁的盯着我,“你可知道困住我的水牢另一边是什么吗?”
水牢另一边,左边的隧道?白沐口中的难闻的味道....
“是蛊!父王听信兄长们的谗言,用人的心头血炼制人蛊,企图获得长生不老!他将我娘逼至失心疯,挖出年轻女子的心脏,用心头血拌着蛊毒喂给她吃!而我则被他们称为最精纯的“药物”,等到人蛊即将炼制成功之时,将我扔到神志不清的娘身边,让她生吃了我!”
“我何德何能!为了所谓的王位?呵,区区没落的诸侯王,我还不稀罕!”她双目血红的盯着我,浓郁的仇恨仿佛红莲业火,燃尽了她的双眸,也燃尽了她的泪水。
我被她的话语怔了片刻,一瞬间竟然有些许同情她。不过终究是些许,我还没有慈悲到替他人感伤。不过,我很喜欢她眼底的仇恨。这样的人才更好操控一些,说不定以后起兵,这位小公主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不,是一定。
“好,我自然可以帮你报仇,甚至你想亲手一刀一刀凌迟你的诸位王兄以及父王都可以。”
我淡淡的笑了笑,用簪子挑起她晶莹的下巴,“不过到时候,我要的可就不止区区一百二十石粮食了”,我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整个长沙国,我也要。”
“如何?”我挑挑眉,看着她。
她怔忡了须臾,忽地嗤笑了一声,不屑道:“王位想要,你随意拿去。”
我摇摇头:“我要的可不是王位,是皇位。”
她瞳孔一缩,随即锐利的双眼慢慢柔和下去:“好一个皇位。你若有那个本事,我定然奉陪到底。”
这一刻,我在她仇恨的血眸中,看到了复仇之外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