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若是男人床多了个妙龄美女,那就是香艳故事。
而若是闺阁少女床上多了个男人,那可比鬼故事更渗人几分。
苏柔压制住了想叫的冲动。
她这一叫,丫头婆子跑进屋,怕是明天青城的人都知道她跟一个男人睡同一张被窝。
苏柔坐起,赵煦也跟着坐起,她拢衣领,他也盯着不放。
苏柔倒是想起她刚醒来的时候,觉得燥热扯了扯衣领,那时候觉得胸口闷,似乎就是他的胳膊紧紧压在她的胸上。
触到他清澈的眼睛,苏柔真怀疑他是在装疯卖傻。
可要是故意设计,那估计他这会儿就该弄出动静,让所有人知道,再者看他的样子像是睡了有一会了,至少他也没扒她衣服。
但还是厌恶。
大晚上床上多个男人,苏柔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般离谱的事。
忍住揍人的冲动。
“下去。”
幸而她一直没有让丫头守夜的习惯,不然这事难瞒。
赵煦看出苏柔生气了,虽不知她为何生气,但还是听话下榻。
苏柔这才看清,他就只穿了一条亵裤就上了她的床。
“你的衣服呢!”
忍着音量,苏柔的语气却还是泄露了她的怒气。
她甚至后悔救他时把自己的马车让给他,看他醒来后活蹦乱跳的样,根本就没那么容易死。
“衣服太脏了……”赵煦委屈地道,那样的衣服怎么能与卿卿睡在一起,“我怕弄脏卿卿。”
“别乱叫。”
怕点灯人影浮现,招来丫头,苏柔不敢点灯,摸索着去找他的衣服,不小心绊住了椅子。
赵煦视物要比她好不少,连忙扶住了她,让她靠在了他的胸怀。
“可疼?哪儿伤到了。”语气心疼的不行,就像是自个伤到了一样。
说着就蹲下,抱住了她的脚查看。
带有薄茧的手指拂过脚踝,甚至想把脚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
苏柔一抖:“松开!去把衣服穿上。”
被卿卿凶了,赵煦委屈噘嘴,穿衣想起什么,喜悦道:“卿卿,我有个宝贝给你看。”
赵煦往窗台方向走,屋里的漆黑不影响他的行动,苏柔看到他打开窗,似乎是捧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苏柔拿着烛去净房,赵煦就捧着他的宝贝跟在她后头。
点亮了烛火,苏柔才看清他手上捧的东西。
一个小雪人。
一大一小雪球垒起,石头子当眼珠子,两根树枝当胳膊。
落在赵煦的手心,看起来小巧可爱。
扫到赵煦一脸等夸奖的表情,苏柔皱了皱眉:“为什么拿这个给我看?”
“卿卿喜欢这个,我堆得比他好,卿卿喜欢吗,卿卿能不能只对我笑?”
说起他,赵煦的表情嫌弃,鼻子皱了皱。
苏柔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今日下午她才跟裴哥儿堆了雪人,他竟然看到了,而且还弄了个小的。
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恐怖,这人虽然傻了,却又不是傻的彻底,恐怕她下山时就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府邸,惧怕家丁护卫偷偷藏起来,到了晚上才出现在她的眼前。
烛光照耀他的五官,苏柔觉着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她猜想的这样,气打一出来:“你怎么来的?”
“跟着卿卿一起……”
“不要乱叫。”
见他还是含含糊糊的亲昵唤她,苏柔忍不住终于狠狠踩了他脚。
“唔……”
怎么都是个成年男人,苏柔本以为他疼也会受着,谁知道他竟然叫出了声,苏柔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赵煦嘟着嘴,眼泪云雾缭绕的,十分委屈的模样。
感觉到他的嘴擦过她的掌心,而且似乎觉得有趣的一直往她掌心靠。
苏柔瞪眼:“不准叫,不然我就让人揍你。”
实在无法,苏柔也只有用这种方式威胁他,松开了手,见他没继续惨叫,甩了甩手上沾着的口水,苏柔心烦的想揉头。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听过不少遍,没想到会落到她头上,她出于善心救人,却多了那么个大麻烦。
赵煦却正委屈着,旁人说揍他,他不会这般生气,但说揍他的是她。
赵煦自己委屈难受,苏柔也不搭理,不住伸手牵住了她。
“我疼,浑身都疼,还困,卿卿不心疼我……”
她为什么要心疼他……
她心疼自己都还来不及,招了那么大的麻烦。
苏柔想甩开他的手,他却握得很紧,就像是裴哥儿小时候闹脾气了一般,蛮不讲理听不进话耍脾气。
但裴哥儿这般她觉得有趣,可这男人……
苏柔扫过他宽阔的胸膛,刚刚他未穿上衣她匆匆扫过,这人身材精壮,就算没有习武也常锻炼身体,还真是违和。
“你觉着你几岁?”
看他的行为说不定是撞坏了头,智商后退,但他又叫她卿卿。
若是他觉得自己才七八岁,不该叫她姐姐?
“卿卿觉得我几岁?”赵煦脑中混沌一片,一深想就头疼。
苏柔见他皱眉揉着头,趁机把手抽了出来。
“我姓苏,是苏家二小姐,你可以称呼我为苏二小姐,我昨日救了你,在之前我们素未蒙面,你别再乱叫,你想想若是你真正的卿卿晓得,你管一个才认识的人叫这个称呼,恐怕会心疼的难以抑制,你舍得她伤心吗?”
苏柔第一次对他说那么长的话,赵煦只觉得她声音软绵动听,听着没一处不舒服,头疼也减缓了不少,忍不住咧唇一笑。
“只有你,我舍不得你伤心。”
他的卿卿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苏柔有些无语了,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定了她,这雏鸟情节也太重了。
“你只是撞坏脑袋,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赵煦听不进这些,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又想去握她的手。
软软嫩嫩的手,握着就觉得舒服。
“姑娘,可是在跟我说话?”
守夜的夏荷隐约听到动静,靠在门边问道。
听到声音,苏柔下意识捂住了赵煦的嘴:“我用净室,无事你休息罢。”
夏荷清脆地应了声。
打发了夏荷,回头看赵煦,被捂住了唇,赵煦乖乖的不反抗,一双黑眸乌溜溜地看着苏柔。
这个表情懵懂天真的表情,要是裴哥儿做倒是好看,但是这男人生了一对微挑的凤眸,眼形不圆,眉峰又利,还真不适合。
不过占了五官优势,做出来也不讨厌就是了。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家住哪里,都有什么人,想不起就努力想。”苏柔压低了声音,想到他刚刚头疼模样,他思考说不定能刺激脑子想起什么。
“我叫煦……”
苏柔那么一说,其实没期待他能很快想起来,没想到他张嘴就来。
“你想起来了?”
赵煦摇头,从怀里抽出一枚玉佩。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入手温润细腻,苏柔怔了下,看到玉佩上有颗古朴大气的古字。
龙飞凤舞,宛如花纹自成一体。
赵煦先说了“煦”,苏柔想着认才认出了这个古字。
“看来你失忆,却没影响你认字。”
苏柔把玉佩还他,他却不接:“我的就是你的。”
苏柔轻啧了声,这男人没失忆前大概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他对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动听。
看这玉,她就晓得他家世不差,这样的人她不想沾惹,也不想做他什么卿卿。
“不想我生气就收回去。”
闻言,赵煦立刻就收了。
“在这儿等我一下,别乱跑。”
知道似乎厉声对他说话才有用,苏柔后头三个字放重了语调。
赵煦点头。
苏柔出去后看了看,找不到绳索,只能找稍微结实的汗巾子,连着拿了不少条,花花绿绿的,叫赵煦伸出手。
赵煦乖巧地伸出双手,见汗巾捆上来,怔了下,呆愣地看向苏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卿卿,你要绑我?”
当然得绑。
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来了她屋里,得等到天亮才能叫她爹过来处理,不把他绑着,夜里剩下的几个时辰她在这屋都待不安稳。
赵煦似乎很排斥被绑住,挣扎了一下,苏柔瞪他一眼他又不动了。
似乎很怕苏柔生气。
“卿卿,能不能别绑我,我害怕……”
该害怕的是她吧。
苏柔认真的把他的手绑好,看着他那张改不了称呼的嘴,找了一团布把他嘴塞住。
赵煦瞪大了眼,可怜的跟只小奶狗似的。
“安安静静的等到白天,不要发出声音,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在这,为了自保,我说不定会杀你灭口。”
威胁了一下,见赵煦耸拉着眼,像是还没从被她捆了的事实中清醒,苏柔换了一种威胁,“乖乖待在着,你要是乱跑,以后我不会跟你说一句话,再也不会理你。”
这威胁有用多了,赵煦叼着布团点头。
苏柔吐了口气,也没吹熄烛火,回了寝卧想到床教那人睡过,觉得膈应,重新拿了被褥铺到了榻上。
看着温软的被衾,苏柔突然想到赵煦没被子。
不过净室也铺得有地毯,也有供暖,总会冻死他。
苏柔上了榻也睡不着,睁眼到了天明,就立刻叫杏雨去请她爹过来。
苏腾安听女儿派人过来唤他,有些不解:“柔儿可说是什么事?”
杏雨:“回老爷,小姐没说,只是唤奴婢过来请老爷,说有重要的事相商。”
知道女儿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苏腾安虽是才起,也不耽搁就去了女儿的院子。
苏柔早换好了衣裳在屋中等着,屋里也不要吓人伺候,等到看到她爹,才松了口气。
“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腾安环顾一圈,自然注意到了榻上的凌乱,眉头皱起,“昨晚睡的是榻?”
苏柔不敢说晚上醒来就发现赵煦在她床上:“只是睡不安稳在榻上稍微休息……爹我要与你说昨日的事。”
昨日苏腾安就知道女儿在上香的路上救了个人,听她再提,觉得应该是跟她大早叫他过来有关,依然仔细听了。
苏柔瞅着她爹的脸色:“我与爹说这个,是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似乎昨日早晨,随着马车一起到了府里。”
苏腾安一愣。
“他入了府中?”
苏柔点头,带着苏腾安去了净室。
过了屏风,门一推开,坐在地上的赵煦,可怜巴巴地盯着出现的苏柔。
恍若被遗弃的小狗,终于看到温暖的曙光,湿漉漉的眼珠子闪闪发光。
苏腾安还没反应过来这人贼胆包天,倒是先被他的目光吓了一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