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自己将要从噩梦中惊醒,在清晰无比的下坠感下不自觉挣扎着身子,皮肤表面炸开层寒意,尾椎处逐渐蔓过麻木。而混沌深思里隐约察觉膝盖骨覆盖上些许温热,她恍恍惚惚找回理智,刚试探般撑开眼帘,就直率瞥见商徽落在她膝上的手掌。
觉予怔愣着清醒,看了几眼才顺应事态——是她早就在困意下求着饶祈求结束,昏昏欲睡过去却没一觉天亮。
小姑娘满身都娇软得要命,让人断续压着在床单上擦蹭许久,难免要磨得膝盖刺痛泛红。始作俑者这时候似乎是消了气,转过了弯儿来,终于露出些愧疚意思,低着头缱绻地抚摸那块饱受磨砺的皮肤,金发垂得柔柔软软,轮廓是尊蒙上薄纱的大理石雕像。
没人看着这么张脸还能无动于衷。
但她一开口还带刺,嗓子都叫得发哑吐出的词语还是无比锋利。
“怎么?商先生您后悔对我这么粗暴了?”
她叫戏谑的敬称,商徽倒无动于衷,挪开手掌把唇印了上去,金发洒了人一截雪白大腿。他在细碎厮磨的声响里回应,说的是“你不称职,没能履行自己的义务。”
觉予听了那个词儿就开始发笑。“称职?您当我是您下属?还是什么您包养的小情人?”
缓慢在她膝骨上挪动的那人抬起了头,认为这算不上提议的挑衅分外不错。
“你都可以是。”
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关系,让我包养你不是更简单吗?
觉予默不作声听出那层含义,目光在不经意间下落。她又开始摩挲那枚早已褪色的指环,在银色指环的缝隙里去看自己中指上小小一圈的晒痕,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亲密关系到底会招致什么样的结果,却不可自拔地再次深陷其中。
她记得那个联姻对象。他们很合得来,甚至称得上一句般配,她以为自己终于要在婚姻面前断送自己的事业,但同时把自己交付给这么一个人她又莫名放得下心。
家族联姻哪有相爱与不相爱一说?既然是为了利益牺牲自我,那大不了就让结果达成得更美满一些,她从来都是个完美主义者。
直到轨道脱离,对方意外身亡,她都仍戴着那枚象征订婚的指环,挂着“未婚妻”的名字。
奇怪的是,她在那一瞬间竟产生了奇怪的庆幸。庆幸对方的死亡可以不让自己提前走入婚姻的牢笼。反应过来事态后她立刻就开始责备自己,却想不到合适的用词。
该说什么?未婚夫死了自己该说什么?她可没有经验来应对,只能木然着,像接受任何人的离世。
指环却成了证物。唯一证明她的“不堪”的证物。
她盯着眼前那张脸,直直望进对方的眼底。
商徽,你仔细想想,你爱的是什么样的人,你那种感情到底能不能称作是爱?那不过是你的偏执和任意妄为,不允许事物的发展脱离你的预期。明明就是充满掌控欲与占有欲,时时刻刻都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俯视一切眼高于顶。
她说出口。她全部说出口。
“你来看看我究竟有多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