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跑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葛翠花深呼吸道。
程舟一点也不怂,说话的时候故意站的远远的,生怕被葛大姨蒲扇一样的大手打到身上,那是真的疼。
“大姨,你听我说,你看我这副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我连一桶水都挑不起来,种地也不会,在村子里什么都不会做,肯定赚不到工分,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吧?”
葛翠花顿住,气愤的吼:“不会就去学,哪个生下来就会干活的。从明天开始,不许再睡懒觉了,我亲自叫你起床,你跟我一块去下地。”
程舟苦着脸,一百个不愿意去种地,又累又晒又辛苦,他只想走捷径偷懒过舒服的小日子。
“大姨,我学的再厉害,也干不了多少力气活,赚的工分肯定不够吃啊。”
葛翠花叉腰霸气道:“大姨又不是养不起你。”
“对对对,我大姨特别能干,养我一个轻轻松松。”程舟趁热打铁,夸赞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张口就来。
“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一直没事做吧?我去县上住,只是为了方便在那边找个工作,以后就可以靠工资过活,又轻松又不累。”
“而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放假没事的话,我肯定回来住两天。”程舟重点强调最后一句。
听到这里,葛翠花质疑道:“你就肯定你能找到铁饭碗工作?城里的人也不是傻子,有那工作的岗位,哪个不抢着上去啊?”
程舟不敢肯定,可他也不愿意大太阳天扛着锄头去种地,硬着头皮放大话,“大姨,你放心,依我的本事,肯定能找到个工作。”
继而再次绕回到最初的话题,“可工作也不是说找就能找的,我起码得在县上租个小房子,先在那边呆一阵熟悉熟悉环境……”
顶着葛大姨阴沉的脸色,程舟的心里不停打鼓,声音越来越低。
不怪葛大姨这么生气,他才在村里落户不到两天,拍拍屁股说走就走,打定主意去城里找工作过活。
村里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新娘娶进门,媒人扔过河,他这做法那就是典型的过河拆桥!
可程舟也没办法,他一向都是懒惰好享受的性子,以前做兼职也是挑轻松不累工资高的那种做。
让他顶着炎炎烈日去下地,他绝对受不了。
“你是打定主意要去城里住了?”
“大姨,我迟早都要搬出去的。”
葛翠花沉思片刻,冷着脸退让一步道:“县城里的房子也不是那么好租的,你先找到房子再说。”
“哎,行,等明儿我就去县城里找朋友打听打听。”程舟开心应道。
葛翠花没再说话,木着脸,径自抱着背篓进了厨房。
程舟挠头,怎么突然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呢?
视线一转看到院子里的鸡圈,他猛然想起背篓里的山鸡,冲进厨房喊道:“大姨,刀下留鸡!”
正在炒菜的葛秀芳:“……”
葛翠花:“……”
“什么鸡?”葛秀芳闻言放下锅铲,惊喜接过自家婆婆手里的背篓。
葛翠花故意不去看程舟,看了就生气!小兔崽子!
对着葛秀芳说:“是山鸡,天气热放不住,咱们一会直接拿盐抹了腌制好,能放久点。”
程舟目瞪口呆,大着胆子插嘴道:“大姨,说好下午吃山鸡肉的。”
葛翠花眼皮子一抬,幽幽的目光瞟了过来,程舟立马怂了,果断闭嘴,安静如鸡。
行吧,今天吃不到山鸡肉,明天吃也可以。
起码下午可以吃到烤麻雀,暂时解解馋。
葛秀芳这才注意到婆婆拉下来的脸色,越过她婆婆看了程舟一眼。
程舟拼命使眼色,清秀的眉毛弯弯曲曲皱成一团,模样十分滑稽。
葛秀芳好笑道:“娘,你生什么气啊?是不是小舟惹你不高兴了?”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葛秀芳捂着嘴笑,忍不住八卦的心思,“娘,这又是怎么了?”
“他想去县城里租房子住。”葛翠花言简意赅。
“去县城租房子?”葛秀芳惊讶问,“小舟,怎么突然想去县上住?”
程舟讨好的解释道:“表嫂,我就是想去城里找份工作,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呆着白吃白喝吧?”
“什么白吃白喝,是不是村里哪个八婆在你面前多嘴说了什么话?”葛秀芳气愤道。
程舟摇头否认,“没有没有,表嫂,没有人说我闲话。我就是闲着没事,想出去找个工作打发打发时间,顺便也能赚份工资。”
葛秀芳同样不相信程舟能找到工作,敲打他道:“小舟,城里的工作没那么容易找到的。”
程舟反驳:“我就是想试一试,万一找到了呢?”
葛秀芳告诉他:“大力当初是高中毕业生,都没有在城里找到工作。你又是初来咋到的,能有什么法子找到工作?有门路吗?”
葛翠花在一旁不说话,取出来背篓里的一只山鸡,单独放在竹筐里,盖上竹篦子,直接递给程舟。
程舟伸手接过来竹筐,继续大言不惭,“表嫂,我现在确实没有门路,不过肯定能找到的。”
他就不信拿钱和票去砸,还能抢不到区区一个工作的机会?
葛秀芳思绪微微一转,万一真让小表弟找到城里的工作,户口迁到城里,那不就是城里人了吗?到时候说不定也能拉扯她家万顺一把呢!
“娘,不就是去城里住吗?来回两趟也就大半天的功夫,也不远,小舟也不是小孩子了,让他去试试呗。万一真让他找到工作在城里稳定下来,那不是好事吗?”
葛翠花没好气道:“什么好事?好事哪有这么容易得来的?”
一股烧焦的饭菜味道隐隐传过来,程舟动动鼻子,“表嫂,是不是菜烧糊了?”
葛秀芳霎时反应过来,在灶台前手忙脚乱:“哎呦我都忘了,都是被你折腾的。赶紧出去,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别添乱了。”
程舟抱着竹筐,趁机开溜,“大姨,那我现在过去给大头家送山鸡了。”
葛翠花没给他好脸色,“滚吧。“
“哎等等,”葛秀芳匆匆把锅里炒的菜舀出来,拦住他问,“送什么山鸡?”
葛翠花道:“山鸡是小舟抓的,说是要给大头家送一只。”
葛秀芳肉疼不已,皱着眉头对程舟说:“送一只山鸡太贵重了吧?小舟,只怕你送过去,大头他娘也不会收的。”
这年头,肉比粮食还少见。
过年分的粮食,一部分磨成细面,省着点隔月还能给孩子尝尝鲜;肉就不行了,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村里大队上杀猪的时候,每家每户才能分上一小碗肉解解馋。
至于家里养的猪,那是要上交的任务猪,不能杀。还有鸡,也是不能动的,要留着下蛋给铁蛋小丫补营养,多余的鸡蛋也能拿到供销社去换钱。
越想越心疼送出去的山鸡肉。
看着表嫂一脸肉疼的模样,程舟莞尔一笑,道:“表嫂,之前说要送的,而且我又不是白给的。”
葛秀芳眼睛一亮,“不是白给,那就是出钱买了?”
“不是。春花婶子的做鞋手艺好,我想请她帮我做两双,拿这只山鸡正好抵了做鞋子费的那些碎布头。”
“那鞋子娘和我都会做,我闲了抽空给你做,你就别送了——”
葛翠花不耐烦打断道:“小舟,别理你表嫂说的话,赶紧去送。”
自家媳妇什么都好,唯独不太懂人情世故,总是小气吧啦的对粮食斤斤计较,舍不得给别人撒出去。
程舟抬脚就走,“好的,大姨,那我过去了啊。”
葛翠花凉凉道:“去吧,回来再找你算账。”
程舟:“……”好的,他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