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太傅进来。”
太监应了声,孙斌牵着游孟哲的手指头,手心满是汗水。游孟哲从架子底下望出去,看到金色的龙靴与龙袍一角,心想定是皇帝无疑。孙斌正要冲出去时又听脚步声响起,忙自蹲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你们都退下罢。”皇帝声音说:“远山。”
游孟哲贴在冰冷的地上朝外看,看见张远山的云纹袍角与武靴,御书房里张远山站在皇帝李益对面,纹丝不动。
孙斌看了游孟哲一眼,游孟哲轻轻摆手,示意不能轻举妄动,孙斌点了点头,知道张远山武艺超群,贸然出去多半只有挨打的份。
李益:“九妹要嫁人了,你怎么看?”
张远山没有发出声音,游孟哲看到他的武靴在地面移开,似乎在御书房中走了几步,边走边考虑,而后背对龙椅与龙椅背后,书架后躲着的二人。
张远山手指轻叩一个架子,继而负手转身,仿佛表了态。
李益道:“嫁娶大事,怎么能随她?”
张远山没有回答。
李益朝龙椅一倚,重重出了口气:“婚娶大事,我不说话,便没人说得上话了。若随她性子,只怕来日过得不甚快活。”
片刻后,李益又道:“听说你多了个侄儿?”
张远山料想是点了头,李益又道:“远山,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总这么拖着不是个事,何时打算成婚,为你张家续香火……”
“什么?!”李益的声音极其惊讶,金案上仿佛打翻了什么东西。
游孟哲:“?”
孙斌与游孟哲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只见张远山的武靴走上几步,走到案几前,琐碎纸响,又有开砚台声,仿佛是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
李益声音震惊无比,开口道:“此事当真?!”
张远山退开数步,书架后偷听的游孟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奇心难以言表,哑巴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长久的沉默后,李益开了口道:“义儿……义儿就义儿罢。你结义兄弟怎么说?知道这事不?”
张远山没回答,料想是在摆手,李益又说:“朕封他个云骑尉,留在京师也成,三月初一武选,你让他……”
张远山仿佛做了个手势,李益又不说话了。
孙斌在游孟哲手心写写划划,意思是这哑巴忒也大胆,竟然三番五次打断皇帝,但李益仿佛毫不在意,沉吟片刻后又道:“你怎知他不愿入朝为官?”
张远山没有答话,李益似乎有点不悦,而后道:“罢了,你退下罢。让朕想想。”
张远山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游孟哲依稀听懂了些——张远山要认自己当干儿子?还想给他封个官儿……还是别乱杀的好……待会没的给张远山惹麻烦。
张远山告退,御书房里剩下皇帝一个,孙斌在游孟哲手心写了一行字:准备动手。
游孟哲写: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得回去了,你自己动手罢,回见。
孙斌:“……”
孙斌愤怒了,在游孟哲手上写道:你什么意思?
游孟哲写:没别的意思,我真有点事,你快去,祝你马到功成。
孙斌快速写道:你找死了是吧,刚才说得好好的。
游孟哲写道:我又跟他没仇……
游孟哲手指写得慢,孙斌不耐烦,直接给了他一脚,吼道:“你这混球说话不算数!事儿一办完就带你远走高飞了还想怎的!”
孙斌一在书架后吼起来,前头李益登时被吓了一跳,坐在龙椅上左右看,沉声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游孟哲兀自不顾皇帝:“你又打我!我警告你啊!他又没招我惹我,凭什么你让我杀我就杀……”
孙斌:“那狗皇帝的祖宗杀了我全家!你他妈都是老子媳妇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懂不懂!”
游孟哲:“你失心疯了!谁是你媳妇……”
李益吼道:“来人!有刺客!”
孙斌顾不得再争,一脚踹翻书架,李益猛地转身,孙斌如飞鸢般单脚在龙案上一点,直追出去,铜钱镖一洒,击倒一名太监,又踢起墨砚一脚踹飞,撞正冲进来的侍卫胸口,那侍卫登时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救驾——”一太监骇得浑身发抖,被孙斌这一吓,登时尿了出来,不住踉跄逃跑。
李益撞破书房门逃离,孙斌疾步追上,李益身为皇帝,平素也常习练武技,然而哪是贼王对手?逃不得几步便被追上,那几声大喝已惊动侍卫,四面八方走廊里尽是人重重围上,孙斌已竭尽全力,使尽生平功夫,双掌并合,紧接着躬身避开掠过头顶的刀剑,变戏法般一撒!
那一式“乾坤日月”直是得了贼门精髓,近千铜钱镖哗啦一下密密麻麻飞出,放翻了满地侍卫。
游孟哲蒙住脸冲出来,不禁心里大声喝彩,那缓得一缓间,李益已逃进长廊,孙斌如影随形般追上,游孟哲跃过走廊追孙斌,孙斌又追李益,李益手按腰畔天子剑,吼道:“来人救驾——!”
孙斌喝道:“狗皇帝!你今天死定了!”说着一甩手,那一柱擎天狼牙棒冒着黑光打着旋飞去,直取李益后脑勺!
说时迟那时快,横里掠来一道黑影,风声登响,那人左手判官笔直取孙斌面门,于孙斌脸上一圈,右手反手一捞,将那狼牙棒抄在手中,紧接着欺近身来。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顷刻,游孟哲追到走廊边尚未出言提醒,一句喊到了嘴边,却见张远山撒手将狼牙棒扔在一旁,剑眉微拧,显是发现了带毒!
孙斌暗骂了声,提气抽身后跃,身在半空。
四道铜钱镖的光芒飞向张远山。
张远山紧追着斜斜前冲,也是身在半空,扬手。
四道金鹰羽化作金光,射向孙斌!
一轮圆月下,苍鹰搏兔,两人潇洒动作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间。
叮叮叮叮四响,镖羽互撞!
孙斌再次落败,抽身跃上走廊顶部,大吼道:“你给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