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知道任明卿为什么这么反常了。他看了耽美文,榆木脑袋开窍了。他终于理解了自己那些引诱,勾引,似有若无的边缘性行为——并且厌恶。
能让好脾气的任明卿毫不留情地问出“你是同性恋吗”,看来同性恋让他厌恶至深。他不会忘记任明卿那种决绝的眼神,他那个时候仿佛要跟自己决斗。
庄墨知道自己得小心了,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应该收起他那些充满着私心的试探,他不想跟任明卿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其实做朋友也挺好,他还是可以在他身边保护他,不是吗?他们的捆绑又那么紧密,他会成为任明卿重要的人。
即使不是爱人。
庄墨不禁苦笑。如果他爱得少一点,也用不着这么委曲求全了。
第27章
白殇殇失眠了。
徐家的家宴让她受宠若惊。徐静之女朋友多归多,倒还没有人享受过见家长的礼遇。她原本的计划,也不过是与徐静之风花雪月一场,到时候赚套豪宅做分手费,不想竟是新媳妇上门头一遭,回来的时候都还觉得很不真实。
徐老和徐夫人对她很满意。徐静之之前找的女朋友,那都是些什么人呐!蛇精脸,整容怪,站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老人家看不上,也不喜欢。她成了矮个子里的那个高个子。她身家清白,一张脸清清爽爽,还是个女作家,这个格调就跟那些卖衣服的网红不一样。为人处世又伶俐,做徐家的少奶奶,传出去也好听。
白殇殇抬起手臂,借着月光辗转手腕上的玉钏子,徐夫人褪给她时说:“这是我进门的时候我婆婆给我的,现在送给你了。”话里话外都是要把这门婚事定下来的意思。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白殇殇手足无措地望向徐静之,徐静之瘫在沙发上打游戏,跟队友们大呼小叫。
结婚这桩事,徐静之既不积极,也不反感,主要是他爹妈年纪大了,他哥又走得早,爹妈想叫他早日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他觉得白殇殇挺好的,聪明伶俐,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吃饭的时候,徐太太笑着夸赞白殇殇:“你啊,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前段时间静之还给我带了几本你的书,把我看哭了。”女人不论多大年纪都喜欢看言情。
“写点小情小爱,登不了大雅之堂。”白殇殇表面谦虚。
“不过写小说太辛苦了,总是日夜颠倒,对身体也不好。女人呐,一辛苦就容易老得快。我们呢,是希望你们小两口早日定下来。我们年纪也大了,等着抱孙子呐!”他们已经找人算过了,白殇殇比徐静之大五岁,属相特别合适。最好今年就结婚,明年生个孩子,那就是个猪宝宝,一家子都不冲,和和美美。
白殇殇听到家长们连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有点手足无措——她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徐老也威严道:“以后有空了写一写。”作为连城集团的少奶奶,白殇殇要更多地承担起家族门面的功用,跟徐静之一起参加社会活动,提高他的个人形象。有了家族的责任,她注定要慢慢淡化她自己的作者身份。
如今白殇殇躺在徐静之的臂弯里,没有功成名就、尘埃落定的喜悦感,反而一直回荡着度他山的话:“你对爱情的看法,你对男女关系的理解,真的是你文中所展现出来的吗?男尊女卑,有权有势之人可以随意玩弄无权无势之人的身心。”
当然,她这样想并不是责怪徐静之一家,徐家上下都是好人,他们那么平易近人,没有门第之间,没有因为她出身平平就对她别有成见,可是世界是灰色的。
白殇殇心烦意乱,起身走到书房里打开了电脑,打算写一会儿脆皮鸭压压惊。可是一打开word文档,度他山的话就钻进了她的耳朵里:“你的故事没有意义。”
白殇殇悬停在键盘上的手停住了。
“你是否是真诚的?”
“不是,从来不是。我在现实中是个虚伪的人,下笔也一样。”白殇殇心想。
她缩回了手,大半夜的发微信给庄墨:“度他山的文章发布在哪里?”
庄墨不一会儿就把他的网易博客链接传了过来。
白殇殇打开,目录很长,深黑色的背景,适合一个人在夜晚阅读。
“我倒要看看你写的怎样。”她裹上了毯子,把腿缩上了椅子,抱着膝盖滚动鼠标。她跳过了所有长篇,只挑短篇看,她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女人。
“什么嘛,那么土。”她看了两三篇,翻起了白眼。
度他山是个纯24K死直男,这从他的文风可见一斑。男作家都很土,度他山是其中的佼佼者。都21世纪了,他的女主角还叫丽丽。
他喜欢写底层人民的生活,所描绘的场景大多在他生活过的B市,具体到某某区某某街道。这种对精确地名的执念,充斥着乡土文学作家那股子严肃劲儿。
“不过他的文笔倒还可以。”白殇殇看着不费劲,但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问题出在他的创作题材,他的创作题材,就是你一眼看过去就不想看的那种。
比如他有个短篇,题目叫《危机》,讲的是一对农村老夫妻去xx医院看病。老爷子的病不算严重,但任何一个85岁老人的病也不会太轻松,陪他一起来的是他的老伴儿,一个比他小一岁的不识字老太太。他们的孩子们都在外地工作,照顾不上,他们凌晨坐车到B市,在排队窗口站了一宿,幸运地拿到了号。
老头老太太见到了医生,医生做了仔细的诊断,要他们下去缴费拿药。关于药品,他有事叮嘱。两人一合计,老头在原地等着,B市的每家医院都人山人海,找个座位可不容易。不识字的老太太要去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付款,取药。
这对老太太来说是一次历险。医院里到处都是生老病死,医生和护士忙得脚不沾地。而各种数字化的机器树立在墙边,对于年轻人来说方便快捷,对于她来说,却是一道无形的屏蔽。她一个字都看不懂,也不会用。
还有电梯。电梯上永远都有这么多人,好不容易挤上一辆,他们跟她说这是上行,她晕晕乎乎地出来了。电梯还有单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