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朦胧的一幕,听着对方车队轰鸣的引擎声,心急如焚的成冲顿时又感到愤怒无比,然而就在愤怒之余,心里好歹又有生出了几分欣慰,毕竟,听声辨位,光凭那轰轰隆隆的引擎轰鸣声,他也能准确地判断出,敌人所走的方向以及路线。
如此一来,至少凭空消失的目标此刻又凭空出现了,有了追击的目标之后,他再也不必毫无目的徒做无用功地追踪了。
此刻的夜色越发深浓,早就已经算是后半夜时分了,那原本就细得比鱼钩还要苗条的月亮早早的就不见了踪影,仿佛一切劳累的工薪族下班时一般,显得十分的迫不及待。有限的几颗星辰也稀稀拉拉地游荡在深蓝色的夜空中,隐隐约约很不真切,仿佛失眠的人的眼睛一般,睡眼朦胧,惺忪疲倦。
此刻黑暗的夜色虽然不便于成冲赶路,但更便于近距离隐蔽他的行踪。
孤独地伫立在这个视野较为开阔的山头上,成冲仔细地辨别出伊东组织的武装分子撤离的具体路线。此刻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必须先打探好对方撤离的方向和路线之后,自己才能够迅速翻山头抄近道迎头赶上,从而不至于跑错路或者跑偏路。
并且这时候的他坚信,自己是有足够时间追上这群武装分子的。毕竟他们要从如此蜿蜒盘旋的山岳丛林地带开车撤离,速度绝对不会太快,否则,他们就安心地等待着车毁人亡的消息好了。所以有时候在这样的地带开车沿着环山公路绕圈,甚至还不及两条腿抄近路来得快。
而伊东组织的后面那一拨武装分子由于跟自己周旋过一段时间,自然也就落在了车队的最后面,只要自己能快速赶上他们的车,那么,这群该死的武装分子就一时还跑不掉逃不脱。只要自己跟上了他们,那么救战友孟浪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并且,自己还能趁机尽可能多的消灭他们,最好是将他们大大小小一网打尽,永远地为祖国消除后患。
然而时间也非常的紧急,毕竟对方借助的是汽车轮子,而自己依靠的却只有两条腿,并且此去不远就是边境线,如果他们开足了马力,一股脑冲出了边境线,那么事情可就变得复杂了,自然,救战友孟浪的事情也就变得不那么好办了。
成冲没有再耽搁片刻,而是随即发足便往对方必经之路的一个小山头快速狂奔而去。此去那个小山头,中间只隔着两条山沟,和一个地势较为平坦的山坡,以及一个较为陡峭的山坳,直线距离的话,应该不超过一千米。
当然,这是直线距离,这个距离也仅仅只是看似很近,然而需要成冲的双腿一步步丈量的距离,那恐怕没有人能够完全计算得清楚,毕竟山路这玩意儿,看着近,走起来远,甚至非常的远。
不过比起那群武装分子开车环绕的距离,那还是要近了许多,毕竟人能走的道路,汽车就未必也能走,要不然,精于算计的人类就完全没必要为汽车而专门修路了。
一个呼啸,成冲快速地冲下了刚才立足的那个山头,然后在灌木丛密布的坡道上趟开了一条临时通道,随即来到了那一个不很深的山沟里,艰难地越过去之后,便尽可能快速地爬上了那个地势较为平坦的山坡……
只有置身于荆棘纵横,灌木丛生的山岳丛林地带的人们,才能真切的体会到,那其中的道路是多么的难走,在其中艰难跋涉,需要消耗多么大的体能,同时才能深切地体会出,眼睛所看到的距离跟实际距离的天差地别,几乎是绝大多数人的理想跟现实之间的差距一般。
这时候的他,隐隐为刚才自己有点草率,对困难估计明显不足的判断感到有些后悔。尽管他也知道,世界上的任何后悔都是毫无作用的,只有在后悔中及时的总结经验汲取教训,避免以后再出现再次同样的后悔,这才能算是明智人的明智之选。
他没有为后悔浪费时间浪费心神,而是不顾一切地继续向前。
在深浓的夜色中,他别无选择,他只有拼尽全力,调动全身几乎所有的体能,持续向前,尽可能地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尽可能地利用好自身的每一丝气力。
然而尽管如此,当他气喘吁吁的奔至刚才所锁定的那个小山头时,装载着伊东组织的最后一波武装分子的那辆笨重的卡车却刚刚才从这里驶过,仿佛是为了开成冲的玩笑而专门设置的闹剧一般。
这他娘的不是跟老子闹着玩么?
可是此刻气喘吁吁甚至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的成冲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持续狂奔向前,努力去追逐那辆喘着粗气笨重向前开去的卡车。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追的上,此刻的他只会竭尽全力地去做,去一点一点的实现,除非他倒下,否则,极其倔强的他会永远地追逐下去。
山岳丛林地带的环山公路仿佛永远都是湿润潮湿的一般,无论什么时候,行进期间的车辆,尤其是较为庞大的重型车辆,都好像立刻患了足疾一般,无论如何都提不上速。
那粘稠的烂泥仿佛跟粘性十足的胶水一样,一旦被它们粘上了,就犹如被臭鼻涕粘上了差不多,甩都甩不掉。那群武装分子驾驶及乘坐的那些笨重的卡车行进其间,自然也免不了被粘上的厄运。
别的且不说,光那些笨重卡车的轮胎上被粘住的烂泥,少说也有小半尺厚,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笨重的卡车要是还能提起速度来,那才是咄咄怪事呢?还不论这样的道路车辆及其容易打滑,并且还是山路十八弯,不是左弯就是右弯,这其中还要抛去不停地上下坡不算。
然而光依靠两条腿奔跑的成冲此刻也好不到那里去,尤其是在此刻已经被笨重的卡车来回碾压过的环山公路之上行走,更是艰难无比。成冲所穿的高腰陆军作战靴一脚踩踏下去,那粘稠的烂泥几乎就能直接没过鞋帮子,而每抬一次腿,都几乎在跟那粘稠的烂泥进行一场力量均等的拔河比赛,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而要在这样的道路上追逐汽车,那完全是依靠极其坚强的意志力在做支撑。
可是,饶是如此,倔强的成冲依然不离不弃,他拼尽全力,死死地咬住目标不放,克服一切困难,艰难地持续向前。
在他坚贞不屈且持之以恒的坚持之下,情况随即发生了逆转,他竟然渐渐地跑赢了那些个笨重的卡车,虽然此刻的他离最后一辆笨重的卡车还有一些距离,但是这个距离却在慢慢减小,逐渐缩短。
因为那笨重的卡车的引擎轰鸣声在不断地变大变清晰,同时也在向成冲宣告彼此间的距离在逐渐减小缩短。
此刻已经异常疲倦的成冲见此反常的情况,竟兴奋地联想起来英勇顽强的先辈们的事迹来。就在几十年前,在那场声势浩大民族求存的悲壮战争中,黄河决堤,造成了大面积的黄泛区。
而英勇完全的先辈们,凭借个各自坚强拼搏的毅力以及坚贞不屈的信念,在极其不利的条件下,在泥泞的黄泛区内,居然依靠双腿愣是跑赢了倭国鬼子的汽车轮子,从而为持久抗战的大业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这时候的成冲不敢妄自比肩英勇顽强的先辈们,但英勇顽强的先辈们的事迹此刻却深深地鼓舞着他,激励着他,催他持续向前,催他奋勇前进。
此刻深受鼓舞的成冲再次迸发出他那超乎常人的强悍暴发力,他那原本就很是有些酸痛的双腿,在泥泞的环山公路上,竟不断地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仿佛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般,不知疲倦。
渐渐地,伊东组织的最后一拨武装分子所乘坐的那辆笨重卡车逐渐出现在他眼前,在浓稠的夜色中,逐渐展现出它大概的轮廓来。
从外观上看去,它只是一辆非常普通的军卡,简单地说来,不过是一个较为狭小的车头拉一个宽大的车斗,车斗上面架着高大的车棚,而车棚上面遮盖着厚厚的帆布,从而将车斗内的一切事物遮盖得严严实实,几乎密不透风。
自然,成冲从外面看不到车斗里面的任何情况,不过,车斗里面的人如果不主动挑开帘子,有意识地向外边张望,也很难发现车外的真实情况。
这无疑为成冲的偷袭或者搭便车创造了有利条件,不过,此刻的成冲一门心思还在自己的战友孟浪身上,所以此刻的他只想搭个便车,至于偷袭整车的武装分子,那倒不必太心急,相对而言,倒是可以先相应地往后推一推的,同时也让他们多活上那么一小会儿,不过,这只是让他们多活上那么一小会儿而已,他们完全没必要为此而感恩戴德。
确定行动的计划之后,成冲不由得再次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此刻的他仿佛一个黑暗中的仗义侠客,在荒无人烟的环山公路上,竭力地追赶着一辆辆装满罪恶与邪恶的卡车。
几乎所有的环山公路为了降低坡度,提高车辆的可行性,所以绝大多数环山公路最大的特点就是没完没了地绕山环行,行进其间的车辆不得不沿着它固有的路线来回转弯环绕,转过来再转过去,完全可以把十八弯的山路转成十九弯甚至更多。
借助伊东组织的最后一辆笨重的卡车向下拐急弯不得不减速的片刻之机,早就已经追了上来的成冲,趁势快速地向这辆笨重的卡车的车头处一个虎扑,便顺顺当当地扑到这辆笨重卡车车头的车顶之上,并稳稳当当地趴在了上面。
此刻的他之所以冒着扑空或者滑落的危险扑向狭窄的车头,而不是扑向宽大的车棚,他是早就有自己的算计的。
一来卡车的车头较为坚固,人往上扑上去发出的动静自然也就较小,不容易被人发现,何况车头只有一名驾驶员的存在,不那么容易被人察觉出来。而车棚虽然也比较坚固,但是人一旦扑上去,再坚固的车棚也会因此而发生轻微的摇晃,何况车棚下还装载着几乎满满一车的武装分子,被人察觉的机率无疑就大大地增大了。
二来他虽然想搭一次便车,但是他更想控制住这辆笨重的卡车,那样一来,才能更好的掌握住整车人的生死,从而为这一整车的武装分子找一个看起来比较合情合理的归宿,而扑向车头,离控制整辆卡车的操作系统无疑更近了。
总之此刻的成冲不但是这么想的,更是这么做的,并且,他还动作利索速度敏捷地做到了,至少,此刻,免费的便车他是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