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剩下两个一个长得娇滴滴的,一看就不能干活,另一个还是孕妇。
有班员脸上露出为难,“罗师傅怎么挑了这么几个人?”
八个人一起干活,这边四个不能干,少干,他们四个就得多干。
一天一百五十斤的任务本来就够重了,要是还得帮别人干,他们也吃不消。
第一天上班,两边氛围实在算不上好。叶大勇看着肚子六个多月的张淑真,三十多岁的年纪愣是皱出了五十多岁的川字纹,“这位同志,你看你包饼皮行吗?”
包饼皮不用来回搬东西,算是比较轻的了。
张淑真也知道自己在几人之中绝对是拖后腿的,老罗用她,只是之前做样品用顺手了,点头。
叶大勇又看向夏芍,“你卡模子……”
实在没忍住,迟疑地看了眼夏芍纤细的手腕,像是怕她连卡模子也卡不动。
夏芍笑笑,“你要是觉得为难,你们四个人,我们也是四个人,可以分两班干。”
叶大勇还挺耿直,“分两班干,你们能干完吗?”
“本来就是一人一百五十斤,我们干不完,也不能让你们干啊。”夏芍一点没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正好咱们来自两个班,本来也不熟,还得花时间适应。”
夏芍不刻意创人的时候,说话还是挺让人舒服的。
对面几个人脸色好看了一些,只是叶大勇依旧面露迟疑,看向剩余三人,“你们也同意?”
“她的想法就是我们的想法,我们没什么不同意的。”郭姐笑笑。
试做样品那些天,几人已经配合得很有默契了,突然加进来四个陌生人,他们也不习惯。
既然几人没意见,叶大勇那边没再说什么。他们也不想被打断工作的节奏,被拖后腿。
正好车间里两个案板,两边各自占据一个,开始干活。
然后夏芍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打鸡血工作,真打鸡血。尤其是对面唯一的女同志冯小红,五十多斤的面粉说拎就拎,一点不费事,手臂上还有明显的肌肉。
“这才是真正的铁娘子啊。”张淑真忍不住赞叹。
郭姐笑着看她,“怎么?羡慕了?”
张淑真还真挺羡慕,她也一直致力于做铁娘子来着,工作效率不比男工差,只是……
她看看肚子,“算了,没孩子的时候我也没她那么大的劲儿。”
“也不是非得有那么大的力气,才能干好活,你看小夏。”
“她那个我更学不了,全是巧活儿。”
两人一齐看向夏芍,看得夏芍好笑,“要论力气,你们谁我也赶不上。”
“是啊,卡模子人家都怕你卡不动。”郭姐笑了,又问张淑真:“我看你最近胖点了?”
提起这个,张淑真脸上露出笑容,“多亏了小夏给我做的辣椒酱,我现在每顿都得来一勺。”
“小夏做那个辣椒酱是好吃,上回她送我那些,我拿回去没两天就吃光了。你们是不知道,”郭姐又好气又好笑,“家里几个孩子连我炒的菜都不吃了,直接拿饼子抹酱吃。”
“那个挺简单的,就是用辣椒、洋柿子加苹果和豆瓣酱做的,改明儿我给你写个方子。”
夏芍一说,郭姐立即眉开眼笑,“那敢情好,我也算得了你的秘方了。”
“给我也写一个。”张淑真说,“正好你字儿好看,让小兵照着练。”
就连王哥也跟着凑热闹,“给我也写一个,我拿回去给你嫂子,让她做个试试。”
几人有说有笑,和对面另一个案板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罗一进来就看到这泾渭分明的两个案板,还愣了下。不过转了一圈,看了看两边的进度,他什么都没说,又去巡视其他车间了。
劳模班到底是劳模班,第一个卡完模子开始用烤炉,晚上也是第一个下班。
最后一盘月饼烤完的时候王哥看了下表,才六点半,只加了一个多小时班。似乎觉得现在毕竟是一个班的了,干完他们还没急着走,看了眼夏芍这边,“用不用帮忙?”
几人婉拒了,“没事,我们这边也快了。”
等夏芍这边也忙完,外面天都黑了。
几人换好衣服锁好门,刚出车间,就碰上了周雪琴。
周雪琴那边也忙完了,比起几个还在点灯的车间显然快了不少,脸上虽有疲色,精神头却挺足。
见到几人她挑了挑眉,“叶班长他们不是早就走了吗?你们怎么才下班?”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我都忘了,人家嫌你们拖后腿,没跟你们一起干。”
自从听说几人被老罗单独调走,她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好了,叶大勇帮她把这个气出了。
真当抱上了老罗的大腿,他们就了不起了?在那些劳模眼里还不是啥也不是。
周雪琴面上带笑,“我听说老罗那边任务重,你们要实在扛不住,可以申请回来。咱们面包班别的不说,就是宽容,没人会笑话你们,你们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你不也是才忙完?”王哥一点面子没给她,“你任务还没我们重。”
周雪琴笑容一僵,“我是留在最后锁门的。”
锁门也不用锁上半个小时吧?
王哥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叫上三位女同志,“我先把你们送回去。”
这个时间,女同志一个人回去的确不太安全,几人都没推辞。
走出一段距离,夏芍轻声说:“今天是我的责任,剂子掐得不太熟练,还得过称。”
“试做那点量哪够你练的?掐成这样不错了。”郭姐说,“叶班长他们那边也得称。”
月饼不比面包,本身剂子就小,不同馅料的月饼面和馅的比例还不一样。差一点如糖馅儿,是六分面四分馅;好一点如五仁馅儿,是五分面五分馅,掌握起来自然慢。
“她那就是气咱们,你可别听她的。”王哥也安慰夏芍。
眼见着要走到大门口,张淑真突然叫夏芍:“小夏,你看那是不是你家小陈?”
“不能吧?我叫他今天别来接了。”
夏芍看过去,发现警卫室里亮着灯,还真有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坐在窗边,似乎正在跟门卫老大爷打扑克,走近了还能听到老大爷埋怨的声音,“年轻人要多笑笑,多说话,哪能成天冷着脸,把你那小媳妇儿吓着了咋整?”
那人生硬地拿着牌,没说话。
“哎呀你咋一点没被分散注意力?我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悔两张牌怎么了?”
还真是陈寄北。
郭姐笑看向夏芍,“啧啧,有些人就是有福气,加班都有人接。”
就连王哥都笑了下,“正好,我可以少送一个人。”摆摆手走了。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陈寄北倏然转头,和站在窗外望着他的夏芍四目相对。
下一秒,他直接放下扑克就要走。
老大爷气得在后面直叫,“还没打完呢你走什么?让你陪我一会儿就这么难受?”见人头也不回又喊:“饭盒你不要了?”
陈寄北闻言,又回去拿出来个饭盒,递给夏芍。
那饭盒还是温的,夏芍接在手里,一句:“不是不叫你来吗?”就这么卡在了喉口。
前世有那么多个加班的夜晚,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等她,给她送上一份热饭。只有读书的时候下晚自习,奶奶会给她热一杯牛奶,准备一份烤地瓜。拨一碗栗子仁。
夏芍眨眨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陈寄北神色平淡。
结果说完就被老大爷打了脸,“他五点多就来了,在这陪我打俩小时牌了。”
陈寄北脸色一僵,夏芍却笑了,问他:“你俩谁赢了?”
“他赢了。”老大爷没好气说,“一点也不知道让着点我这个老人家。”
“你真没让着人家?”夏芍笑着问陈寄北。
没想到陈寄北竟然皱眉,“我让了,让了十局。”
“让了还三分之二都是我输?”老大爷跳脚,“不行!你明天再来,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
陈寄北没说什么,只问:“让她在这吃一口行不行?”
“怎么不行?”老大爷招呼夏芍,“忙一天了吧?进来吃完了再走。这小子一直看着呢,隔一会儿就去给你热一下,估计是想让你下班第一时间就能吃到饭。”
夏芍也猜到了,道了谢进去坐下,从饭盒里拿出热腾腾的包子。
陈寄北就站在一边看着,偶尔被小土狗咬住裤脚,才移开视线,朝那小家伙冷瞥去一眼。
可惜小家伙完全不会看眼色,咬够了他,又跑去夏芍腿边挨挨蹭蹭。
夏芍被它缠得没法,只能掰下来半个包子。
手都递出去了,想想又拿回来,在对方尾巴狂摇中再次掰掉一大半。
小土狗的尾巴当时就不摇了。
这一刻,小家伙脸上要是能看出表情,绝对跟当初的陈庆丰一毛一样。
早上你还来撸我了啊,就这么抠吗?
夏芍就是这么抠,抠完还郑重跟人家解释:“这是别人买给我的,只能给你吃一口。”
结果一出门,她就打了个饱嗝。
夏芍忍不住揉揉肚子,商量陈寄北:“下次你少买一个,吃不完。”
陈寄北皱了下眉,“你忙这么晚,不饿?”
“饿也吃不了五个大包子啊。”
陈寄北没再说什么,去取了车,骑出一段距离,又问:“刚才那是你同事?”
“嗯。”
“有你那位王哥?”
夏芍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儿呢,“有啊,不然全是女同志,这么晚怎么回家?”
“他还要送你们?”陈寄北声音沉了,“女同志家里都没人了吗?”
又开始了,他和他骄傲的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