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以后不要再提我喜欢馨宁这件事,那时……我还小……”他耐着性子解释。
“遵……遵命殿下,奴婢记性一向不好,转头就忘,绝对不会再乱说。”
“我找你就是想说让她受点教训也好,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你。”
嗯?汤媛仰脸诧异的看向他。没想到贺缄竟是这样不偏不倚的一个人,不枉她喜欢他一场。
贺缄心中一动,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你反击是对的,但不能躲我。”
前世馨宁就不是媛媛的对手,他不管吧,只能眼睁睁看她被媛媛整死,管吧……更舍不得媛媛委屈。
可是看上去软绵绵的媛媛手段越来越狠,完全就是浣衣局的作风。而他只不过好声好气的数落了她一次,她就发脾气,讥讽馨宁不够磊落,只会与他合起伙来欺负她,将他气个半死。他一时失言喝道:放肆,谁允你对本王这样大呼小叫,你以为我是贺纶吗?
当时她脸色煞白。
后来他就明白一个道理,男人在女人的争斗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就像门庭显赫又颇受宠爱的章皇后,看上去无可匹敌,却一直没法弄死翊坤宫那个作天作地的妖女,为什么?因为皇上也宠那妖女。
他不该可怜馨宁,那只会让馨宁有恃无恐,媛媛陷入孤立无援的恐慌。
也许就是因为她感觉孤单,才没经受住贺维的引.诱。不过那是六年以后的事,贺缄并不着急,现在他最该防备的人应是贺纶。
前世身中数箭气息奄奄都没死在发配途中,反倒与辽东的鹏亲王结党营私。这一世,贺缄不会再姑息强占媛媛的贺纶,十支箭太便宜他了,他要圈禁他一生,辽东,想都别想。
这厢,双手甫一被贺缄包住,汤媛就懵了,饶是再迟钝,也不可能不懂男人一再亲昵可能代表着什么。
难道真如太嫔娘娘所说……贺缄此番救她,不过是七分仗义,另外三分则是别的目的,譬如真想收用了她。
好在徐太嫔也说过贺缄不会用强,男人征服女人无非是恩威并施,只要她坚守本心,一切皆能化险为夷。
平心而论,汤媛若是贺缄,也会有这种想法,谁不想让身边亲近的都是可靠之人。但是她没办法成全他的心意,因为他给不起她想要的。
汤媛从来都是一个现实的人,即便面对爱慕已久的男子,又有一条可能长久在一起的路,她亦会冷静的分析各种利弊,最终选择不会留下遗憾的走法。
哈哈,她干笑两声,借着轻挽耳际碎发的动作脱离贺缄的手,“原来殿下没生气啊,早说嘛奴婢就不躲了。这两日可把我吓死了,那个我那边儿还有点事,下回见啊。”
她按住七上八下的心口就要跑,被贺缄一把攥住。
讲真,他捉她就跟玩儿一样,虽然汤媛不知贺缄身手如何,但就冲这点,挣扎什么的委实有点多余。她只好放弃,胡乱敷衍道,“殿,殿下还有啥事?奴婢赶着上课呢。”
“上什么课,你又不愿给我侍.寝?”他道。
怎么又扯到男女关系上了,汤媛连忙摇头,并不敢直视他眼睛。
“羽林卫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光鲜,其中脱颖而出的人,除了自身素质更得有深厚的世家背景,剩下的就算再有能力也越不过去。”他含蓄的提醒她,以她的身份攀不上世家子弟,剩下的又都没出息,嫁给那样的人还不如做他的女人。又温和道,“其实跟我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我不在乎嫡庶,也不让你喝伤身子的避子汤好不好?”只要她想,他现在就给她孩子。
因为他已经有了完美的嫡妻人选,那人幼年中毒伤身以至无法生育,却是个不甘为家族抛弃的,无比需要他这样的合作伙伴,他亦能无所顾忌的独宠媛媛。
身为皇子背着心爱的女人连这种承诺都敢做,汤媛毫不怀疑就此跟着贺缄以后定能平步青云,只是她并不似看上去那么无害,也不能保证哪天不弄死他的女人,与其爱到陌路,不如让这份喜爱在最美好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心在流血,面上镇定,避重就轻的说,“殿下再说什么奴婢听不懂,也不会记得今天的事儿,只一条,奴婢喜欢钱但并非削尖脑袋要攀龙附凤。羽林卫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眼里确实不够格,可在奴婢眼里,那真真是高攀了,殿下若是有心,不如念在太嫔娘娘的面上为奴婢物色一个老实人吧。”
想得倒美,此生她再敢给他戴绿帽子,他就让她哭都没地儿哭。
贺缄眼眸一沉,唇角绷紧。
但只要他稍稍认真,她就扯东扯西的回避或者干脆逃跑。包括他与她的第一次,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手。
好吧,来日方长,贺缄想通此节,便不再追迫,冷静片刻,脸上如风雪过境的阴沉立时烟消云散。
他放开她,无所谓道,“随便你。只这世间没什么真正的老实男人,你慢慢挑吧。”
汤媛自心底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若说方才心里一点也不期待贺缄是真的在追求她,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种白日梦想想就好,一旦成真未必是好事。如今见他“追求”失败非但没有恼羞成怒仗势欺人,还表现的蛮有风度……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比起贺缨贺纶,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皇子,在这种不平等的制度下,依然尽可能的给予她尊重。
殊不知在贺缄眼里,她根本就是掌中之物,还怕她飞了不成?
晚点儿吃养的更肥。
贺缄一脸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时辰尚早,进来坐坐吧。”
人家都表现的这般拿得起放得下了,汤媛觉得自己再别别扭扭的不免有矫情之嫌,便从善如流,迈入小轩,说是坐坐,其实就是伺候他老人家,给他烹茶呢。
没想到花鸟苑还有这么一处妙地,小轩静谧优雅,似乎是建来供路过此地的贵人歇脚,却给人一种曲径寻幽之感,不费点力气绝对走不到这边,一旦走到了立时清风扑面,柳暗花明。
好香啊!
方才太紧张了一时也没顾上周围,此刻冷静下来,汤媛嗅到了一阵浓烈的香气,何以说浓烈,因为只吸了一口便觉得春日百花绚烂也不过尔尔,雅的是此香之浓却不流俗。
贺缄笑道,“在你身后。”
汤媛转回身,只见明媚的小轩外立着一株枝干遒劲,树皮纵裂的老树。
杏花开罢桃花艳,桃花零落梨花香。贺缄告诉她,这是梨树。
文人多爱杏花桃花,极少人注意这梨花才是天底下最美最香的。
前几日汤媛还惋惜寿安宫的桃花花期已过,却没想能在此间再见到一树香雪,洁白如兰。她美眸登时亮盈盈的,“真的好美,我竟是头一回知道梨花带香味呢!”
贺缄看着她笑,“有一种味道比它更美,你定然不知晓。”
味道能用美来形容吗?汤媛不禁陷入沉思。贺缄屈指敲了她一记,“你去过玉泉山吗?”
“去过一次,不过是在外围,好多地方都被彩锦步障遮住,奴婢压根就没机会细看。”
彩锦步障内不时传来公主郡主以及一些世家千金的欢声笑语,那里面都是天潢贵胄,汤媛一个宫婢自是无福窥视。
“玉泉山很漂亮,尤其这个季节,那里的雪园,足有上千顷的梨树,此刻应是飞雪蔽日,含烟带雨,漫然绮香。”贺缄动人的星眸熠熠生辉,深深望着她,“想去吗?”
那还用问!汤媛忙不迭点头。
贺缄笑道,“现在知道掌寝的好处了吧,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你怎么谢我?”
“我做梨花糕给您吃啊。”汤媛一高兴,不由往前爬了两步,跪坐他身边,“上林苑不会白种这么些梨树,想来应是有养蜂,我吃过梨花蜜,超甜的,在糕点或者饮子里撒一些,绝对这个!”她竖起大拇指。
贺缄忍俊不禁,“甜食易腻,不如我们一起吃肉吧。”他俯身啄吻她额头,然后道,“谢礼收到。汤宫人听令,二十那日伺候本皇子玉泉山狩猎。”
殿下,您怎么能这样!汤媛不悦的捂住脑门。
贺缄却不打算解释,召来姗姗来迟的陈三有,对汤媛道,“你自行玩去罢。走东门,小心点儿,别被老六抓到,他时常来这里玩。”
咦?他怎知贺纯正满世界捉她!汤媛一点也不想跟那只性格不太像小孩的包子玩。
他那个亲哥实在太吓人了。
且说汤媛离开小轩后,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贺缄不怪她便好,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可他若再勾.引她,想来也是不把她当朋友的!
太嫔娘娘说的没错,男人都一样,即便是与她交好的贺缄,如若把握不好距离,他也很有可能对她生有绮念。下回,她一定离他远些,不让他嘴巴够着。
娘娘还说,只要有了适婚对象,自会为她做主,贺缄也无可奈何。
可这心里实在有点疼!
那感觉就像暗恋对象捧着一束玫瑰带你去开房,还表示打.炮不会影响友谊更能促进和谐,尽管他已有了心爱的人。搁在后世妥妥渣男,可这里是大康,越是尊贵的人家越讲究传承,不多生几个怎对得起高贵的血统。如何多生?当然是女人越多越好。
奇怪,沙子好像迷眼了。汤媛使劲去擦眼角的泪珠子。
她没忘记那个诡异的噩梦,梦里他抱着馨宁*。
倘若答应他,将来她该如何面对那一天?
只有一个法子才能冷静,那就是从未得到过。
爱而不得总比得不到全部来得干脆!
前面有片清水潭,从假山中间挖出来的,及半人高,真像个洗手台。汤媛跑过去,深吸了口气,将脸沉入清澈见底的水中。
这是干爹教她的法子,如果你想哭,就把脸埋在水里,有效防止红眼睛红鼻头。
她会泅水,憋一分钟也不成问题,实在憋不住就抬头换口气,如此反复十几遍,才发现眼泪竟越流越上劲,没完了还!
“姑姑,你就这么渴吗?”贺纯围观了汤媛足足一盏茶,才忍不住上前问道。
啊,谁?汤媛一惊,呛了口水,咳咳咳。
她咳的眼泪直飙,瘫坐地上,这下也不用掩饰了,她是呛哭的。
看不出小包子还怪体贴人的,竟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拍着她后背。汤媛心中一暖。
“殿下万福,奴婢无状,恳请殿下饶恕则个。”她屈膝施礼。
贺纯笑眯眯的,坐在内侍怀中,保持与她差不多的高度。
“姑姑,我知道你叫汤媛,过几天我和哥哥们一起去玉泉山狩猎,三哥会带你吗?不带也没关系,我带你啊!”
“回殿下,三殿下会带奴婢过去。”
贺纯哦了声,小手一指清水潭,好心道,“姑姑,下回渴了便去前面的值房喝水嘛,这里不行,我撒过好几泡尿。”
呕~~你说啥!汤媛脸色绿了。
哈哈哈,上当了!小包子笑得打滚,“骗你哒,谁让你上回用虫子恶心我,咱俩扯平啦!”
臭小子!汤媛嘴角忍不住抽抽。
笑完了,贺纯一脸严肃道,“我要你陪我玩!”
但贺纯身边的内侍似乎有意见,几次欲言又止,一直警惕的盯着汤媛。
其实汤媛哄小朋友很有一套,念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陪他玩一会儿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她也没办法避开这小混蛋呀。
贺纯脚一沾地便拉着汤媛的手,边走边道,“你会打弹珠吗?”
“弹珠,弹弓,鲁班锁,九连环,掀纸牌儿就没有奴婢不擅长的。”
贺纯的眼睛忽然放出光来,仿佛重新打量了汤媛一遍,他勾了勾手指,那该死的动作跟他那个该死的哥哥一模一样。
汤媛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抱我。他伸出两只小手。
这可吓坏了身边服侍的,一个个争先恐后挤上来,纷纷劝阻。
人心隔肚皮,不能不防啊!
光是看汤媛牵贺纯的小手就够他们惊吓的,再抱进怀里,岂不是要他们的命!
做下人的,各有各的难处。汤媛心里门儿清,并不怪他们,况且与人方便也是于己方便。
“殿下,您这内侍说的没错,奴婢力气小,抱不稳当,万一把您摔了,奴婢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她扯了扯小小的嘴巴,夸张道。
贺纯不想让汤媛脑袋搬家,只好趴进内侍怀里,眼巴巴瞅着汤媛道,“你要是我乳母就好了。真的不能做我乳母吗?做了乳母就有力气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