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习惯失去的她,有些东西还是希望能长久一点的。
贺纶只觉得好笑,“我怎么会不爱你?”
汤媛趴在他肩上满足的眯着眼。
明宗十五年十一月廿二,已故贵妃徐氏被追封为文慈皇后,谥号昭宪,紧接着明宗不顾章皇后阻挠,册立贺缄为太子,正式入主东宫。
大康的储位疑云就此尘埃落定。
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隐忍以及步步为营,贺缄如愿以偿得到了太子之位,钦天监那群马后炮立时跟着大肆追捧,曰太和街的庚王府有祥瑞之像,且这样的瑞像是在庚王入驻以后才发生的改变,潜台词便是庚王乃天生的帝星。
此番太子之位确立的毫不拖泥带水,帝师的功劳不可小觑。
帝师任不移虽然久不问政事,但他在朝中的威信乃至在明宗心中的形象皆不容小觑,这样的人要么不说话,要么说的掷地有声。他让自己的嫡孙迎娶章家的女儿,却不偏不倚的进言推举贺缄为太子,如此不避亲疏、刚正不阿,一瞬间就俘虏了昏聩的明宗。
原来任不移才是贺缄在京师最大的依仗,这事连徐太嫔也不知道。
贺维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不管任茂星与章蓉蓉的婚事成不成,任不移都达到了想要的效果,贺缄是最后的赢家,但任不移唯一没算到的地方就是他的嫡孙任茂星对章蓉蓉动了真情。
由捉老鼠的猫转为被老鼠戏弄的角色。
此前就说过,章蓉蓉并非一个好掌控的女子,别的姑娘家学绣花学管家那会子她学的是深宫厚黑学,格局远甚宅斗,看起来被一帮大老爷们耍的团团转,但也未必不是她在耍大老爷们。可她究竟亏在年纪上,纵然百密总有一疏,低估了男人的自控力。男人不同于女人,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他们却往往为了一切可以牺牲爱情。
任茂星利用她的婚事成功的堵住质疑帝师推举贺缄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兑现力保章保春重新上任的承诺,到了这一刻,章蓉蓉才发现自己抛出的那点诱饵完全打水漂,白白让任茂星插手了章家的生意,但做生意岂有亏本的道理,她不顾章家阻挠继续抛出更多的诱饵,将任茂星骗到曲江,炸了整条船。
所有跟五哥哥作对的人,都该死!
船爆炸那一刻,也不知任茂星是怎么想的,竟反手将她推入滚滚江涛中,章蓉蓉坠入水中的最后一眼便是任茂星被火舌吞没的场景。
伪装成水寇的章家人大惊失色,说好的劫持任茂星,揍他一顿出气,结果怎么变成炸船?可他们管不了那么多,先救小姐啊!
任茂星的死可以推到水寇身上,但如果章蓉蓉还活着一切就难以解释,所以她也必须“死”。
馨宁得知章蓉蓉拉着未婚夫出门显摆,在曲江被炸个尸骨无存,愣了半晌,口中微微泛苦,她原是高兴的,关键时刻却忽然笑不出来,只得悻悻然关紧门,继续“哀思”死鬼贺缨。
贺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并未违背贺纶所托,既查证了任茂星与贺缄暗中勾结,也将实情告知了章蓉蓉,那之后再发生什么皆与他无关。
但他万万没想到入主东宫的贺缄不急着收拾贺纶,将迫不及待的将矛头对准了他。
贺维不可谓不狼狈。
也幸亏贺缄着急收拾贺维,才让辽东的贺纶有了喘息之机。
此时的汤媛还沉浸在教养女儿的甜蜜中,大姨妈结束的第二日,她泡了个花瓣澡,对镜仔细的扑粉描眉,再匀开一层淡淡的胭脂,总觉得镜子里的那张脸太瘦。
此前是她不对,拒绝人的话儿说的一点都不委婉。
现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被贺纶拒绝,心中该是何滋味?
汤媛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错了就得认,对自己的夫君低个头又不会少块肉。
忙活半天,她亲自把贺纶的丝被铺开,又弹弹枕头,坐在灯下耐心的等。
等了半天不见人影。
汤媛也表示理解,被拒绝太多次的男人大概已经兴趣寡淡。
那就等他有兴趣了再配合吧,当然,配合之前她一定诚恳的道歉,仔细的解释为何拒绝那个吻。
结果腹稿还没打完,贺纶就来了。
“阿蕴,快过来坐。”她迎上去,将尚带着水汽的贺纶邀至床沿坐下。
烛火温柔,光亮映动着女子粲然的星眸,贺纶一时失语。
汤媛端端正正的立在丈夫对面,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在大康二十一岁的女人并不算小,已经不适合撒娇,但她懵懵懂懂的样子以及清澈的眼睛,总有种温婉的稚嫩,一直给贺纶造成“她比我小”的错觉。
其实不然,她一点儿也不比他小。
贺纶错愕片刻,没想到阿媛这种人还会道歉!
错愕之后,他有些哭笑不得,问,“你对不起我的事儿那么多,这为的是哪一桩?”
“我对不起你的事儿就一桩,没开玩笑,是认真的。”汤媛眨着眼睛,严肃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好,其实,其实我不是嫌弃你……我是这里不舒服。”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当时涨的难受,却不好再去请教卢嬷嬷,因为她不听卢嬷嬷劝阻,非要给阿蜜喂奶。有时候汤媛也觉得自己欠揍,既想要孩子又担心冷落夫君,结果打掉牙和血吞。
可是贺纶没涨过奶,为此伤心也情有可原。
汤媛垂着眼睛干巴巴的解释。
原来是为这事。贺纶嗯了声,“我理解。”
“你真不怪我?”汤媛欣喜的问。
“不怪。”贺纶看着她,“你做的再过分我也不怪你,因为我一旦想要计较的时候,那定然是打算放弃你了。”
汤媛茫然的望着他。
贺纶笑着将她拉至身前,“那我现在可以碰你了吗?”
这天晚上汤媛“享受”了一个男人一年多的积蓄。
然而她终归只是个弱女子,贺纶却是练过内家功夫的,那方面本就比普通男人持久,起初还能控制,尚算温柔,当他觉得汤媛足以适应时,就渐渐放开自己,着重发泄……
汤媛头昏脑涨,眼冒星星,然而进行到一半再说“不要”是个人都会觉得特扫兴吧,只能咬着牙坚持,含泪死死抓住他肩膀。
舒服的时候她觉得贺纶是爱她的,然而痛的那一瞬,她忽然又有点儿讨厌他,尤其他让她趴着的时候。可不管是爱还是讨厌,折磨结束,他又仿佛变了个人,从魔鬼化为天使,对她极尽的疼宠呵护,让她不禁沉迷,缩在他的羽翼下。
仿佛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他这样的对她好。
汤媛偷偷擦了擦眼泪,伏在他怀中睡去。
晨起的时候他又要了一遍,汤媛整个人都傻了,这下是真的有点疼,她也真的哭出了声,这是她的错吗?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但贺纶大概已经忍无可忍,中途停了下来,一眨不眨望着她,将她拉起身,“你不要便不要,哭什么?”
汤媛吓得阖紧了嘴。
一整天,她走路都在打飘,腊月的时候又开始咳嗽。
卢嬷嬷作为燕喜嬷嬷,一眼即看出汤媛被贺纶折腾了一晚。暗笑道,病秧子一个,连个男人都伺候不好,哪来的胆魄要求郡王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大康几百年来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脸大的。
汤媛也是心中有愧,渐渐的分不清方向,只一味的责怪自己。
世上夫妻那么多,缘何就她的床笫之事这么难?
怨不得贺纶不耐烦。
那她为何只责怪自己而不怪贺纶呢?因为她想起前世,跟贺缄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尽管现在每忆起一丝儿,于她而言都是难以启齿的耻辱,可是……可是为了想明白自己究竟什么毛病,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回忆。
回忆飞萤馆的那段往事。
贺缄的第一次很仓促,几乎是狼狈的,几十秒儿的事儿,不提也罢。后来渐渐和谐,却苦了她,不过贺缄比较能忍,时常抱着她安抚,待她适应才开始,偶尔低笑一句“你那里真是太小了……”。
所以不是男人的问题,是她有毛病。
汤媛低着头一点一点攥紧了衣角,听见阿蜜哭声才回转,连忙将小婴儿抱进怀中。
事实证明,如果一个男人不行,那么他在家庭关系中就会不自觉的矮人一头。这种现象同样适用于女人。
作为一个“不行”的女人,汤媛渐渐的觉得自己矮人一头,也失去了在年轻时独占丈夫的自信。尽管贺纶并没有苛责她,也不再提那天早晨的事。可是不提不代表没往心里去,也可能是顾忌她的咳疾。
腊月底,该死的薄荷贱人将发着高烧的章蓉蓉送来辽东,随行的还有表嫂彭氏。汤媛平静的安排下人打扫房间,接待女眷,却不由自主为薄荷贱人安排了一间有老鼠的客院。
第194章
作者有话要说:却说彭氏满面倦色,朝汤媛深深的福了福身,妯娌二人携手来到宴息室说话。
汤媛淡定的倾听章蓉蓉在京师的“壮举”,原想设计利用旁人,不料中途被人反利用,恼羞成怒之下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人给炸了!又顺便作“死”了自己。如此狠厉如此果决,却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但章家那么多地方不选,偏把她送来辽东,其用意不言而明。
彭氏讪讪而笑,也觉得把人送辽东,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给郡王妃添堵。
倘若汤媛当场给她个没脸,也只能捏鼻子认下。
不料汤媛眉头皱都未皱,依旧客客气气,压根不似皇后形容的“容不下人”,反倒透出一股极好的涵养。当然,也可能是暂且隐忍不发,待会子见了郡王爷再作也不迟。早知如此,来的路上她也就不用那么忐忑。彭氏胡思乱想一通,却听汤媛问,“这事郡王知道吗?”
“事发突然,老爷好不容易才捂下来,又担忧露出马脚,哪里敢让人传信,我们只带了几个仆妇家丁匆匆上路。”
这倒是实话,行程又赶又急,但凡有好一点的条件也不会让章蓉蓉病成那样,先头郎中来回过话,病势之凶险,只要再耽搁一天,眼睛就废了。
幸亏没废,不然贺纶还真得养她一辈子。
此番章蓉蓉着实吃了大苦头,寒冬腊月跌入江心,邪凉入体,一旦落下病根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聪明到刚愎自用的地步,也不见得会比傻子过得好。汤媛一点儿也不同情她,不过更没必要幸灾乐祸,本就不是同一条船上的。
她做事遵从本心亦不会给人留下把柄,温声安慰彭氏几句,又命人开库房,挑选好药材给章蓉蓉送去。
这厢彭氏自然是感激不尽,连连向汤媛福身。
“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无须客套。”汤媛扶起她。倘若能选择,相信章家没有一个希望章蓉蓉以这种方式来到贺纶身边,包括章蓉蓉本人。可惜架不住有人推波助澜啊!
现在,她就要去会一会推波助澜的王八蛋!
安排完女眷,汤媛携着贴身婢女并“打手”张录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闲逸堂,贺维正坐在花厅津津有味的饮茶,余光瞥见她,起身微微点头。
汤媛懒得跟他猪鼻孔插大葱装象,直言道,“京师的事儿我已听了大半,你不必与我说什么危言耸听的话。”
“我没跟你说话呀。”贺维道。
“我知道。这只是一句提前警告。因为我要找你说话。”
贺维哦了声,“请便。”
“我且不跟你掰扯郡王爷‘请’你去查任茂星的具体细节,就问你――炸船的事你清不清楚?”
他敢摇头,汤媛就敢在他碗里下□□。
小刁妇,还以为自己是王妃么?贺维扬了扬眉,“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也好像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汤媛套上护甲,与张录相视一笑,转眸继续道,“你以为单凭章蓉蓉,我与郡王就会离心离德,家宅不宁?你做梦!”
贺维大惊失色,哑然看着汤媛半晌,失笑道,“你才是做梦吧,我为何要这么做?你怎么这么喜欢自作多……”
结果“情”字还未落地,就听她火箭炮似的轰过来,“做梦的是你!”汤媛咬着每一个字音儿,“别以为我不知你与贺缄的勾当!”
贺缄既然开始收拾他,又怎会允他毫发无损的离开?他会全须全尾的站在辽东,除了贺缄默许,汤媛不作他想!
那么贺缄无缘无故的凭什么“格外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