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寂寞晚年的最后一点儿寄托,只要看汤媛平平淡淡的活着,就仿佛妞妞也还活着,她这双眼睛方能瞑目。
却说在汤媛养病期间,陈小满来过一次,带了她最爱吃的雪花糕,说是贺缄专门请人一大早做的。贺缄在南三所不比贺缨与贺纶,要想单独做一样点心并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挑了她最爱吃的雪花糕。
汤媛咬了一口,又软又酸又甜,真像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心里不由乐开花,又笑眯眯的在陈小满嘴里塞了一块,免得他直流口水。
陈小满鼓着腮帮子,边吃边道,“殿下可惦记您了,特特命我来瞅一眼。姑姑让我仔细瞅瞅吧,回去我还得跟殿下描述您的样子。”
汤媛心不在焉的笑了笑。
还有什么东西比投其所好更能打动人的?她虽是小小的宫婢,却是徐太嫔的心头肉,贺缄看重她,便是对徐太嫔最大的敬重。不枉娘娘疼了他这么些年。此番贺缄真是用力的博了一把徐太嫔的欢心。
所以汤媛感动归感动,但还没脸大到真以为贺缄对她有何特别的。
而陈小满则是趁着汤媛愣神的功夫,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
女孩明显消瘦的小脸儿少了几分孩子气,反倒多了丝不经意的少女媚态,陈小满年纪小,看不懂什么媚态不媚态的,只觉得分外好看,回去便与贺缄滔滔不绝的讲媛姑姑如何漂亮,就是瘦了点,不过精神头看起来极好。
贺缄听得仔细,心里却在盘算也就这几天了。这一世,他提前两年得到她,好好的看在身边,掐了她的三心二意,一旦她安安分分的生儿育女,也就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三月初十那日,景仁宫的殿前大太监孙昌海携着两个小孙子昂首挺胸的叩开了寿安宫朱红色的正门。
他是来宣读懿旨的,草草夸赞了汤媛几句,大意是封她为正六品掌寝,于三月十二正式入雎淇馆受训一月,望她勤敏克己,忠心随侍皇子。
此番入围的宫女一共六人,每三人为一组,分别从属贺缄与贺维,单从颜色来看跟为贺缨择选的那一批简直没法比。就连太后也觉得这几人的平均水平稍稍差了点。对此,皇后却不以为然,曰:女色误人,皇子们又还年轻,身边需得多些端庄女子伺候,免得被妖孽所惑。
有理有据,顺便指桑骂槐了翊坤宫。
而翊坤宫的那位妖孽听闻掌寝一事尘埃落定,又压了皇后一次,自是笑得花枝乱颤,钻进皇上怀中扭来扭曲的撒娇,惹的龙颜忍俊不禁。
且说身为这批“端庄”女子中的翘楚,汤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成了最拔尖儿的美人。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倒也不能说另外五个丑,毕竟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至少也得是五官清秀,不然皇后也不敢做的这般明目张胆啊。然而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她们长得略磕碜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这六名懵懵懂懂的“歪瓜裂枣”排着队赶往景仁宫谢恩时不免要引来一阵侧目。
偏巧几位皇子又都立在上书房殿前放风,眼瞅着这六位新晋掌寝从跟前飘过,有人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此人正是贺缨。
贺维则羞愧的满脸通红,似是不忍直视,默默的闭上眼。
只有贺缄黑眸亮闪熠熠,深潭一般的幽邃,笑盈盈望着汤媛。
这还是她得知自己成为他的掌寝后两人第一回 见面。
汤媛察觉到贺缄的视线,不由偏头望去,下意识的微微一笑。她心里倒也没多想,徐太嫔早就与她讲明了贺缄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她换个地方继续做宫女,是以,这一笑之间除了仰慕与欣然,更多的是感激。
此时朝阳明媚如洗,在女孩白皙的小脸上镀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这一笑,更显眸色生辉,动人心魄,猝然击中了毫不设防的贺缄,撩的他喉间发紧,目光灼灼的凝注汤媛渐行渐远的娇影。
贺缨哈哈哈捧腹大笑,戳了戳一脸意兴阑珊的贺纶,“快瞧第一个,腿那么短,噗,真是一个比一个丑,给这么一对比,怎么忽然觉得汤媛还挺好看,简直是美艳动人。”
小笼包小是小了点,不过跟身材倒也相称,只那翘翘的小臀儿和两条长腿已经令人浮想联翩,之前怎么没发现小丫头还有这么可人的一面?
主要他之前也没正眼瞅过汤媛啊,如今稍稍隔开一点距离,仔细的全面的打量一番,才惊觉此女的身段有多勾.魂。
经验丰富的贺缨当即笃定汤媛就是那种裹了蜜饯的小青团子,乍一看没甚味道,实则内里不知有多香滑鲜嫩,竟是便宜贺缄了。
贺纶无聊的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兀自回到座位看书。
从正八品的一等大宫女陡然间连升两级,于汤媛而言,最大的变化就是月例涨了一两银子,给皇后磕头时又赏了一把银锞子。然后她们便被人带进一间遮挡的严严实实却灯火通明的房间。
房间中央伫立一座巨大的屏风,里面喊谁名字,谁就得进去。
大家你望望我,我瞅瞅你,皆满脸茫然。
汤媛排在第二,站了半晌也不见第一个人出来,大概屏风后面还另有出处。
又过了片刻,她依言迈入屏风,入目竟只有一张榻,榻边立着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一看便是宫正司的人。
凶嬷嬷请她将衣裳除尽,然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她全身。整个过程嬷嬷不发一言,高深莫测,只在汤媛穿好衣裳之时忽然问,“敢问姑娘身上用的可是鹅梨香?”
语气参杂些许迟疑,显然并不十分肯定。毕竟那鹅梨一片值千金,女孩子买不起,且那味道似乎又较前者更为清浅柔润。
汤媛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回,“奴婢不曾用香。”
香那么贵,谁舍得买啊,尤其鹅梨香,她是脑抽了才用。
闻言,嬷嬷神色似乎僵了僵,淡淡的嗯了声便要她退下。
是夜,皇后听得这位姓卢的心腹嬷嬷回话,登时花容失色,一双凤眸精光变幻。此番汤媛真真是时也命也,前世的她两年后才成为贺缄的掌寝,直接跳过了检查这一步,是以除了亲密接触的男人,还甚少有人知她体香奇特,孰料此生竟提前为皇后所知。
那么皇后缘何对体香女子如此警惕?这涉及一个宫闱隐秘,这样的隐秘只有新帝与新后新婚之后方能从太后口中得知。原来大康开国以来,包括她在内的五位皇后,各个身怀异香,其中类似鹅梨香的却仅有两位,一位是神宗奉若至宝的宠后杜思思,另一位乃太宗原配。
这就像个魔咒一样困扰着贺氏历代帝王,且都是爱上人才发现香,并非发现香再爱上人。甚至此香终其一生可能也只有宠爱这个女人的帝王才知悉。但卢嬷嬷不是凡人,自小生得一管奇怪的鼻子,能察觉常人所不察的味道。
不然以汤媛那身奢华的鹅梨香早就传遍六宫上下了。
皇后一方面自我安慰太医都说了女子体质特殊,多多少少都有体香,只是有深有浅罢了,并非大不了的事;另一方面又隐隐不安,为什么这些人里面偏偏汤媛的味道引起卢嬷嬷注意,且还类似鹅梨香?
卢嬷嬷比起皇后要镇定许多,她略一施礼,温声道,“娘娘,奴婢倒有个主意,或许能为娘娘分忧。”
“说来听听。”
卢嬷嬷笑了笑,关于这段宫闱隐秘,除了女子要身怀奇香,最重要的一点更得有男人闻得见啊?倘若无人嗅得,她又与常人有何分别?
说的是。皇后扶额哂笑,方才竟是被那鹅梨香惊吓住,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花儿再香,蝴蝶不知道,那也枉然。否则这满天下的女子岂不都要尊荣无比,泛滥成灾。
“那就想个法子,看看几位皇子里面有谁能嗅得她体香。”皇后低沉道。
卢嬷嬷垂眸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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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鼻血
关于体香的一段插曲暂且揭过,再说说汤媛那边,荣升掌寝之后的日子改变并不大,但要每日按时去景仁宫的雎淇馆上课。所学内容多半为少儿不宜,简直就是把好端端的小姑娘教成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全心全意为皇子服务的高级口口。
汤媛心中厌憎非常。
不过就冲那优渥的养老待遇,以及出过好几位宠妃的传说,依然有不少渴望更好生活的女孩子对这个位置如获至宝,毕竟每个人追求不一样。
谁知第一堂课汤媛就出了状况。
事情是这样的。授课女官以严肃而又不失生动的教学方式带领大家认识了男人的构造,那之后,又请大家严肃的观摩自己手中画册的前两页。汤媛万万没想到大康的绘画水准已然这般出神入化,那栩栩如生的配图以及脸红心跳的文字,无不强烈的冲击了她脆弱的神经,当时脑子就嘣了一声,脸也烧起来,鼻腔亦是阵阵湿热,似有什么液体流出。
霎时满堂哗然。
女官气得用戒尺敲她脑袋,“我让你看书啊,你流什么鼻血!!”
汤媛羞愧难当。
不过看书看的流鼻血也不是什么大事,再怎么着用戒尺敲正六品掌寝的脑袋也有些过了,但这位女官偏就好像非要为难汤媛,不但小题大做,还将她好一番训斥,最后罚她立在馆外面壁思过。
汤媛头顶黄.书一脸无语的立在影壁下,心里也有气,什么玩意儿。这大概就是对她特殊身份的特殊照顾了,谁让她是太嫔娘娘的人呢。那女官定以为不让她听讲就能阻碍贺缄的x福,做梦去吧,另外两个会替她好好学习的。
没想到雎淇馆与上书房的下学时间一致,那日罚了半天站的汤媛揣着黄.书将将出了内左门便与几位殿下不期而遇,当然,另外五名掌寝亦是如此,可惜这算不得什么美好的相遇,因为皇子嫌她们丑。
贺缨憋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又笑起来。
他这样笑,这几个小丫头就更手足无措,除了汤媛以外,几乎都要哭了。
有这么好笑吗?汤媛不解的看向贺缄,眨眨眼。
贺缄忍笑,对她温和道,“听闻娘娘喜欢参丸,我这里还有些药材,你且拿些回去看看效果如何。”
汤媛连忙顺杆下,乖乖巧巧的随他而去。
贺缨撇了撇嘴,对贺纶道,“瞧他吓得,好似我要吃了他的小心肝。哎,你说我下回当着他的面像你那次那样把汤媛给……嘿嘿……他会不会跳起来杀我啊?”
贺纶心头一悸,镇定的拂开他的手,“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不过你可能已经没这艳.福。”
贺缨不由暗恨。
谁能想到婉贵妃最终越过皇后打动了皇上,倒让贺缄捡了一个大便宜。殊不知其实是贺缄先打动了皇上,再有婉贵妃添得最后一把火,方才令汤媛逃出生天。
被贺纶这么一提醒,贺缨对婉贵妃与贺缄之流不免记恨几分。
而那立在角落一直装隐形人的贺维又成了贺缨的出气筒。
一顿冷嘲热讽是在所难免。
贺缨下颌微扬,睥睨的看向他笑道,“真是一个比一个磕碜,难为四弟你了,改天哥哥赏你一个用过的,别看是用过的,一个也顶你这十个,哈哈哈……”
贺维双颊通红,嗫嚅了几句,贺缨最见不得他这种窝囊样,一时连讽刺的兴趣也没了,展袖一甩携着内侍离去。
却说汤媛那边,她蒙贺缄搭救,小鹿乱撞的随他走了一会子,回过神才发现不是回南三所的方向,而是寿安宫。
“殿下,您走错了。”她笑盈盈追上他。
贺缄低眸一笑,“怎么,我送你回去不好吗?”
汤媛一愣,转而化为巨大的欣喜。
好啊,当然好!
他是如此的护着她,还亲自送她回寿安宫,一瞬间仿佛就能抚平她受过的所有委屈。
汤媛满心雀跃的样子在贺缄的眸底那般鲜活与生动,几番克制才按捺住抱一抱她的渴望。
她好乖,只要看着这个样子的她,他就不禁要忘了那些受伤难过的曾经。
可也正是这样软绵绵的乖乖,背叛了他。
少年人个子高腿又长,汤媛得用比他快一些的频率方能追上。
贺缄存心惩罚她,故意加快步伐。
哎,等等我啊。汤媛回头瞅瞅陈三有,陈三有始终低着头,神奇的是竟还一路分毫无差的与贺缄保持一定的距离。她转回头,小跑着追贺缄,将要仰着脸与他说话,脚下一个趔趄,幸亏贺缄手快,伸臂一拦将她提了起来,又重新放回平地。
“谢……谢谢殿下。”
汤媛窘迫,暗暗拍了自己脑门一记,连忙打起精神转移话题,“殿下,奴婢没想到今日您提前一刻钟下学这才走的内左门。”早知道这样她就走长康门,别以为她不知苍蝇笑什么,不就是笑她们丑吗!
贺缄笑了笑,“怎么,遇到我不好吗?”
她不由负气,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下,难为情的看向贺缄,“遇到殿下当然好。可是那个(苍蝇)总是笑,奴婢几个真的……那么夸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