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忽然觉得脖颈有些凉飕飕的。
裴烬低笑一声,额头蹭了蹭她的香肩,“莺莺想什么呢,这是本王向父皇借的,原先是不能外借,但本王用一个顶顶大的功劳换来的,十日之后便要还回去。”
云莺松了口气,得亏不是偷出来的。
可继而又有些不对劲,试探着问,“殿下,您先前应当看过吧?”
“自幼便看过多次。”那时他在紫宸宫由泰和帝启蒙,泰和帝便拿着《山河志》给他讲解过。
云莺眨了眨卷翘的长睫,抿了抿唇,嗓音温和,“殿下是为了给莺莺看才用顶顶大的功劳换来的吗?”
裴烬抬首亲了亲她的耳垂,语气柔和宠溺,“你不是说没见过大豫的山川河海,西疆的雪山,北漠的落日,南域的山水,这里边应有尽有,你尽管瞧去,只不过这十日便得看完,十日之后就得还回去。”
云莺听得这些话,微微咬着唇,睫毛眨呀眨,眼里有些酸意,捧着书册的指尖似有滚烫,殿下竟这样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这可是大豫机密,她本不该看的,许是连很多皇亲国戚都没看过,她却能一饱眼福,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怎的不说话了?”裴烬单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偏头望着他,才瞧见她红了眼,不由得失笑,“莺莺这是感动了?”
哪有因为这样便感动的掉眼泪,也太好哄了些。
云莺扁了扁嘴,歪着脑袋,凑上去在裴烬的唇瓣亲了下,“莺莺谢殿下。”
云莺从未感受过如此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毕竟她晓得自个此生怕是难以走出秦王府,殿下却将大豫山河捧到她眼前让她尽览,如何不令人动容。
裴烬舔了舔唇角,“还不够,再亲一下。”
原以为云莺会害羞不肯,谁知云莺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若是如此便能偿还殿下对她的好,云莺甘之如饴。
方才是有些突然,这一次,裴烬哪还能让她退开,含住她的唇舌吮吸,云莺生怕书册掉到地上弄脏,只能顺从着殿下。
等裴烬餍足时,云莺的脖颈都酸了,忙抬手揉了揉,一张小脸也是羞的红彤彤。
裴烬却爱极了她这副娇艳妩媚的模样,又亲了亲她的唇,“这东西只能在扶风堂看,不能带到外边去,免得被人瞧见,这几日你便住在扶风堂吧,看时需得屏退左右,你一人在屋子里看便是。”
万一这东西在云莺手中出了差错,裴烬届时便是想保她也难,毕竟这事关整个大豫百姓的安危。
“住在扶风堂怕是会被人闲话。”这可是殿下的院子,即便是王妃也不能住在这。
“无碍,只几日罢了。”裴烬在王府里也懒得顾忌太多。
“不了,莺莺往后用过早膳来,夜间就寝再陪着殿下一道回芳菲苑,莺莺不想让旁人议论殿下。”殿下待她这样好,云莺也得替殿下多想些。
“也可,你去看吧,本王处理政务,对了,这次扬州天花,绥源神医立下大功劳,待扬州事了,应会回京受封赏。”
“扬州发了天花?”云莺可从未听过此事。
“嗯,但无大碍,不必忧心。”
云莺点了点头,“是,莺莺晓得了。”她只是有些担忧义母,其余之人倒不甚在意。
云莺坐到一旁看书,先从北漠看起,越看越觉得向往。
晓得只有十日,云莺越发珍惜,这十日将其他事都抛开一旁,这么大一个箱子,想要看完可不容易,可她又着实舍不得,往后怕是无法再见到了,只能抓紧翻阅。
看到西疆时,裴烬与她一道看,还给她讲解,答应日后有机会带她去西疆瞧瞧。
云莺悄悄地将这话搁在心里,若是真能有机会,那可就太好了。
十日之后,也到了六月,下了几场雨,带来了暑热,后院的莲花池已有莲花花苞,无需多久便能绽放了,院子里也是一片生机盎然,她看了这几日书,眼睛酸的厉害,再看看院子里的风景,恍如隔世。
整整六十四册书,她在十日之内看完了,意犹未尽,仿佛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走遍了大豫的大江南北,春夏秋冬,晓得了许多从前听也未听过的有趣风俗,但在云莺心底留下最深念想的还是北漠。
她太想去北漠策马奔腾,感受大漠落日的壮丽,也想去过北漠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安宁日子。
这几日看书是看美了,可一样的,事也堆积了许多,好在佳膳楼如今有银筝看管着,她也能省下不少心力,只操心院子就是。
凝玉在一旁与她说着近日来上京发生的事,也不问云莺这些时日去做了什么,十分懂规矩。
“秀女的名额已定下了,大抵是扬州天花之事,还有前些日的潘旭一案,选秀的时日往后推了推,六月中旬开始初选,下旬终选,因而近日上京十分热闹,许多外地来参选的秀女进了京。”
怪不得近日食肆的生意好了些,云莺忽然想到什么,面上的笑容僵住了,这些日子过的太安稳,都忘了选秀之事,那岂不是还有不到一月,敏安就要成为秦王妃了?虽说还没这么快入府,但也顶着秦王妃的名头了。
“不过,”凝玉压低了声音,“不过外边传敏安县主并未参与选秀,秀女名额上没她。”
“为何?”云莺抬头望着凝玉,敏安为何不参与选秀?是圣上不打算今年给殿下赐婚,还是不用选秀,直接赐婚?
凝玉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便不晓得了,只是确实没有敏安县主,兴许是圣上已定下她为秦王妃,便无需选秀了吧。”
云莺抿了抿唇瓣,罢了,她还是莫要多想了,凝玉说的也是,圣上与贵妃娘娘早就定下敏安县主为秦王妃,何须选秀,选个合适的日子赐婚便是。
想到好日子即将到头,云莺又有些惆怅了,若是敏安不能成为秦王妃该有多好。
*
“秀女名额为何没有我?”敏安才从婢女口中得知此事,她还当爹爹会让她参与选秀,若是届时她技不如人便罢了,可总要试一试的。
她执着了许多年的秦王妃,怎愿意轻易放弃。
“敏敏,你父亲说了,不让你参与选秀,贵妃娘娘都说了,让我们给你找个好人家,那自然不会再选你成为秦王妃,何必再参与选秀呢?”
康氏起身安抚敏安,她自然也是想让女儿成为秦王妃,可靖国公不让,康氏娘家无甚背景,她哪敢违抗靖国公。
儿子本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靖国公说养到婆母膝下便养到婆母膝下,让苏听时与她不亲近,如今康氏只有敏安可以依靠了,也盼着女儿能得一桩好亲事。
“娘,你就不能劝劝爹吗?”敏安气的跺脚,眼眶霎时便红了。
“敏安,是娘无用,我听人说,秦王要册云氏为侧妃,想来秦王今年是不会大婚了,毕竟程家的女儿也不在选秀名额之内,这才将云氏抬举上来撑门面,咱们还有机会的。”
“娘你说的可是真的?”敏安面如死灰,泪珠子滚了满脸,“云氏家世如此卑微,她有何资格能做侧妃?即便是要抬举侧妃,也该抬举陈氏才是啊。”
云莺在敏安眼中犹如钉子,日日夜夜都在扎她的血肉,她宁愿陈氏成为烬哥哥的侧妃,她也不要云莺成为侧妃。
她如今不能成为秦王妃了,云莺却能成为秦王侧妃?她不甘心!
“我也不晓得,但外边是这样传的,怕是选秀过后,便要晋她为侧妃了。”
康氏晓得敏安厌恶云莺,这才故意刺激她,想让敏安别放弃,若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成为秦王妃,用些手段亦是可以,只要达到目的,又有何妨?
“不行,不可以,云氏绝不能成为烬哥哥的侧妃,我要去选秀,娘,你帮帮我,我想嫁给烬哥哥。”敏安急的大哭了起来,她一定要阻止云氏成为侧妃,也一定要嫁给秦王。
“敏敏你先别急,秦王若是今年不大婚,你便还有机会,云氏是侧妃又如何,还不是妾室,你只要成为秦王妃,便能拿捏住她,你现下闹腾,只会让贵妃娘娘厌恶你,你瞧这些时日,贵妃娘娘是不是不让你入宫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娘你教教我。”
敏安握住康氏的手,如今只有娘亲会站在她这边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攥紧了这根救命稻草。
第110章【第一更】惊慌……
云莺近日越发关注起了食肆,银筝说生意着实好,两个厨娘已忙不过来了,就又请了一个厨娘,本想再请个伙计,银筝说她可以,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不如来帮帮忙,也不累,云莺叮嘱她别累着了,也就没多管。
食肆进账多,银筝也赚的多,大抵也是干劲十足,云莺也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可她不能抛头露面,到底是不方便。
银筝隔几日便会由杨平递了消息进来,这次杨平带回来的,除去一堆进项核对,还有一个香囊,“尹珍姑娘说天气渐渐地热了,给主子备了个宁神的香囊。”
云莺接过摸了摸,夹层里头有东西,她笑了笑,“好,我晓得了,你先下去忙吧。”
等杨平一走,云莺打开了香囊,果然在里头瞧见了一张小纸条,她没有声张,而是放了回去,声称要午歇了,让凝玉等人出去。
她坐到拔步床上,还当是银筝有何私密的话要与她说,可打开纸条一看,后背一阵冷汗涌了出来,耳朵嗡了一下,再也听不见旁的声响。
这不是银筝的,是薛承煦的……
薛承煦他怎么敢如此放肆,若是被旁人抓到,她和薛承煦都要死在这里。
云莺想即刻烧毁,但都已到了她手上,到底还是看完了。
“桃桃,我有个好消息想告知你,我已任职为户部主事,在上京有了自己的宅子,不用多久,我也可以有人脉,权势,你若是想离开王府,我随时恭候。”
云莺看的指尖都在打颤,薛承煦他竟如此大胆,她已入了王府,难不成薛承煦还想让她逃出王府,去投靠他吗?到底要不要命了?
还是说,薛承煦想以此要挟她,为他谋夺好处?
她不敢再多想,连忙找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将纸条烧了,看着火舌卷灭那些字迹,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再这样下去,薛承煦迟早会暴露,会被殿下晓得,他想死,可云莺不想死,更不想被薛承煦拖累而死,他到底要干什么!
户部主事是四品,薛承煦还如此年轻,便能成为四品官员,还是京官,进入六部之中,日后再做出几件功绩,未必不能往上爬,封侯拜相亦有可能,他难道要放弃未来的荣华富贵吗?
云莺吹灭烛火,深吸口气,她如今过的还算安稳,可是不久后敏安入府,她将永无宁日,若是被敏安抓住了她和薛承煦的把柄,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这让她如何不惶恐。
难道当初薛家救了她一命,也要她偿还一命吗?
云莺坐到拔步床上,放下银红色的幔帐,满目慌乱,一脸苍白,不知所措,这件事她连个商量的人也无,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是能决定她的性命之事,她的命,绝不能交到任何人的手里,她谁也不信。
若是此刻薛承煦站在她面前,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杀了他,只有他不在了,才没人能威胁得了她。
两人分明只是幼时相识罢了,她又被薛母卖掉,早就不是他的童养媳了,为何他还要如此执迷不悟,连她进了王府都敢觊觎,比潘旭更让她害怕。
潘旭不晓得她过去之事,可薛承煦却清楚的很,甚至比殿下晓得更多,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可以让圣上赐她欺君之罪的大错。
云莺双臂环着膝头,紧闭双眼,忍不住的问自己,为何她的命这样苦,好不容易能过个安稳的日子了,可却是波折不断,还是说她本就命途坎坷,别想过安稳的好日子,老天便非要如此戏弄她吗?
云莺想了很久,可什么都没想明白,只能见机行事,她是不可能主动去找薛承煦的,她只当没看见纸条,盼着薛承煦脑子能清醒点,两人之间的事揭开,他也活不了。
一整个下午,云莺都提不起劲,薛承煦能将纸条悄无声息的塞入银筝的香囊,亦能威胁到银筝的性命,即便提醒银筝也无济于事,此时此刻,她真后悔让银筝来上京了,果然不该冲动。
今日殿下公务繁忙,并未回府用晚膳,凝玉递来一份名帖,“安王妃过寿,邀请主子前往。”
“只邀了我吗?陈庶妃与胡庶妃可邀请了?”
“听说还邀请了陈庶妃,并未邀请胡庶妃。”自从胡庶妃解了禁足后,便不大爱出院门,云莺也许久未瞧见她了。
说句实在话,有时王府安静的让云莺觉着整个王府只有她一个女眷,那些女子的勾心斗角,似乎少的可怜,也只是她初到王府时和众位姬妾们打过照面,和两位庶妃有过交锋,之后便再没了。
而秦王夜夜宿在芳菲苑,极少数睡在扶风堂,若是日后王妃入府,殿下不在,她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安王妃是个怎样的人?”她似乎从未见过安王妃,上次宫宴也未在意,好端端的怎会邀请她。
“安王是圣上的兄长,但喜好山水美景,诗词歌赋,不恋权力,很得圣上看重,安王妃也是个极其温柔贤惠的女子,时常跟着安王外出,据说两人走遍了半个大豫。”
云莺点了点头,那就是一个没有实权,不让圣上忌惮的王爷了,这样的王爷对于圣上来说最好不过了。
“我先问问殿下吧。”若是殿下允她去再说,也不晓得殿下可会去。
夜间裴烬回来,沐浴之时云莺提起此事。
“伯母寿宴时本王得去京郊一趟,既是邀请了你,你便去吧,伯母是个好性子,从不与我们这些小辈红脸,幼时都爱去安王府玩,伯父对我们也不错,尤其是老五,最爱黏着伯父。”
云莺点了点头,殿下所说老五便是五皇子敬王,她在宫宴上见过。
“安王妃也请了陈庶妃。”
裴烬皱了皱眉,大抵是没有想到还邀请了陈氏,自从云莺入府,他都要忘记后院那些姬妾了,看来他得找个时机与她们聊一聊,若是愿意出府的,便放她离去,不愿出府的,安生在后院待着,他也能养着她们一世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