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帕隐隐透着血腥气,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咬破手指写下的。
燕儿?!毕竟曾经侍奉过他一年,芜烟认出了她的笔迹,看着“快走”这两个字,芜烟心中惊疑不定,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燕儿不会空穴来风,一定是出事了,可走吗?如今又如何走得?
“啊呀呀,人好多,挤死我了!”红裳提着两坛酒笑嘻嘻的走出来。
芜烟急忙把帕子揉成一团塞进衣袖,若无其事笑道:“小酒鬼,比武马上就到,可不要贪杯误事!”
“你也忒小看我的酒量,我可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红裳吹嘘道。
约莫是这酒太烈了,红裳抱着酒坛子喝了个大醉,眼都睁不开了,还拉着芜烟说“放心,有我在,呃,必不叫咱们吃亏!”
芜烟心生暖意,但又有些落寞――自己似乎有些无用!
红裳已酣睡,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知道,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带着红裳不管不顾的离去,这样,段庆峰无论有什么诡计都没有用!然而对灵隐山的丝丝愧疚让他无法就此离去,虽知前方有可能是陷阱,还是要往前走!
转眼间就到了武林大会的日子,段家练武场正中央搭起一丈多高的擂台,旁边看台上坐着几位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及段庆峰等人,还有几个鹤发童颜的生面孔。
四周旌旗飘飘,台下挤满了各门各派。芜烟和红裳站在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阮青溪和阮菱也在不远处,他们微微点了下头,并未上前交谈。
段庆峰清清嗓子,站起来抱拳朗声道,“承蒙各位朋友瞧得起,把推举武林盟主一事交与段某操办,在下感激不尽。想我武林群龙无首多年,有什么大事无人从中协调,且邪派又有些死灰复燃之势,如今,必然要选出一位盟主来了。”
台下数百人齐声叫了起来,“是啊,是啊!”
“武林盟主不但要德行操守俱佳,还要功夫镇得住才行!”段庆峰又说。
“比武,比武!”台下又叫,一群人早就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段庄主,盟主之位我们可不敢想,听说你得了灵隐山天图,上台比武者皆可观看,不知是真是假?”有人高声说,立刻就有一群人不住起哄!
段庆峰笑眯眯说,“段某机缘巧合之下,偶得半本灵隐山天图,上面记载灵隐山入门心法,只是年代久远,残破不全,段某才智有限,参详不出什么来,这才请诸位帮忙看看,待推举盟主大事已定,在下自会将天图拿出来!”
此言一出,如同一滴水滴进了热油锅,人群一下子沸腾了,毕竟一大半的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此次来并是不为了盟主之位,而是为了传说中的灵隐山!
芜烟脸色发沉,红裳也秀眉微拧,虽早有预料,但段庆峰说得煞有其事,不知他到时候会如何行事,难道真拿天图出来?
段明廷在台上瞧的清楚,裳儿和那柳芜烟手拉着手,头碰着头,不时窃窃私语,间或相视一笑,心中便像打破了五味瓶,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台下早就有人按捺不住,待段庆峰讲完,开锣鸣战,便立刻有人跃上台。
那人正是王杵!
台下一片哗然,早有人喊道,“这不是叛逃少林寺的王杵吗?他也能来争这盟主之位?”
王杵对此置若罔闻,哈哈大笑,“段庄主可没定下条条框框限制来人的资格!佛爷能耐不小,却也不敢狂妄,这盟主之位自然不会肖想!”
少林寺使者只是做个见证,不下场比试,看到王杵,却不能视若无睹,一时间便有些犹豫。
段庆峰看了看少林寺的使者,低声吩咐儿子,“你去!”
段明廷知道王杵功力在自己之下,倒是不惧,飞身下场,朗声道,“王杵,我来会你!”
他二人早已交过手,不过五十招一过,王杵便不支,接连中了几招,萌生退意,可段明廷丝毫没给他出口的机会,反而连出狠招,似是要取人性命。
段庆峰脸色微变,自己对儿子的功夫有把握,要求儿子点到为止,此时儿子应该放过王杵,并说几句礼让谦虚之言,方显段家胸怀,可他这是怎么了?
王杵左支右绌,从段明廷刀下几次险中求生,可脚步踉跄,眼看性命堪忧。
人群中飞出一人,加入战团,众人一看,是个美貌女子,“庞如画!”
“段公子,难道要赶尽杀绝!”庞如画喝道,手一抖,一支簪子向着段明廷门面飞过去。
段明廷挥刀格开,后退一步,停了下来,庞如画扶着王杵,一脸戒备看着他。段明廷冷眼看看他们,“你输了!”
他回到看台,段庆峰说,“明廷,怎么回事?怎么下如此狠手?这是比武,打败他即可。我们犯不着为少林寺解决他们的叛徒。”
段明廷没有解释,他也不知道,就是心中烦躁得很,找个由头发泄发泄罢了。
庞如画扶着王杵正要离去,有人叫道,“且慢!”
台上又多了一人,香风袭来,衣衫下忽隐忽现的身形丰满,满面含春,美艳妩媚,“庞馆主,和姐姐玩玩吧!”
“蔡婉!”芜烟和红裳对视一眼,红裳跃跃欲试,上次在她身上吃了大亏,这次要找回来!
庞如画显然不欲多做纠缠,“盟主也好,天图也好,我都不感兴趣,我不参加比试,你让开!”
“可你已经下场了,你当这擂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蔡婉笑得十分妩媚,“我蔡婉自认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可这次也是按规矩来的,怎么?你们反而要坏这比武的规矩?”
两个风流妩媚的美人打架,想想那场面!今日来人很杂,台下三教九流都有,顿时许多人不住起哄。
王杵悄声说,“我来对付她!”
庞如画斜了他一眼,“快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要再丢人现眼?”忽又拧着他的耳朵,“你是不是瞅上这个老妖精了?”
王杵吃痛,连连告饶:“我的佛祖奶奶,你一个我都应付不来,哪儿敢去找他人?”
庞如画哼了一声,抓住他衣领一提一抛,便把他安安稳稳地送到了台下。她回过头来说,“蔡婉,我虽不知你为何找我的麻烦,但我也不是吃素的,若无不小心划伤了你那张脸,你可不要后悔!”
“妹妹说笑了!姐姐怎么会找你的麻烦?”蔡婉吃吃笑道,“姐姐对那盟主、天图什么玩意儿也不感兴趣,姐姐唯一想要的,是你馆中一人!”
“什么?”庞如画有些吃惊,又转口说,“恐怕要蔡宫主失望了,我极乐馆已经闭馆了!”
“闭馆也不怕,他总归你是馆中出来的人,身契总在你手上!”蔡婉眼珠一转,手向场外一指,“我若是赢了你,你便将他给我可好?”
手指出,正是芜烟!
他们本来站的十分隐蔽,因她一指,便暴露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下。众人看到芜烟,毫无风尘之气,反而有些脱俗,谁能想到这绝色是窑子出来的,一时间看向芜烟的眼色各异,很有些令人作呕的目光。
红裳已是怒不可遏,就要上台教训蔡婉,却见庞如画微微摇摇头,芜烟也拉住她,“静观其变!我无事!”
“这可不能如蔡宫主的愿了!柳公子并非我馆中人,也没有卖身给我,他的事,我无权做主!但这比试一事,我还是能应下!”庞如画话音未落,衣袖翻飞,暗器飞出,瞬间点点星芒直击蔡婉。
蔡婉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长处是使毒,虽应对极快,但这一把银针还是没全躲过去,身上几处又痛又痒,她自不肯吃亏,二人你来我往,互有忌惮,一时分不出胜负。
红裳牢牢站在芜烟身前,饶是粗神经的她也觉得有几分不对,生怕有人对芜烟不利,她一正经起来,周身便散发令人胆颤的杀气,倒是吓退不少人。
悄悄的,风信接近红裳,“我看到张一农了,下一场,我会想办法把他弄上场!”
偏偏是这个时候!红裳几分无奈,风信知她心中所忧,“那张一农仇人颇多,自来不显踪迹,如今好不容易现身,绝不可放过这次机会!至于你的心上人,诺!”他向一旁努努嘴,“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阮公子,身手也是一流!”
“知道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风信低声说了一句,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
“不用担心我。”芜烟轻声说道,“若有意外,我会伺机而走,若咱们失散,就在……”他贴在红裳耳边轻轻说,“就去那片梨花林中等候。”
想起那晚事,红裳耳朵一红,勾勾芜烟的手指,嗯了一声。
台上二人已过百十招,仍旧胜负难分,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蔡婉逐渐心焦起来,手上发虚,措不及防中,被庞如画手中长簪刺中,败下阵来。
蔡婉捂着肩膀,不解道:“为何我的毒对你不起作用?”
庞如画轻笑,“你忘了,我是开什么营生的?你的毒虽然厉害,但于我而言,总有应对之法!老妖精,你久别江湖,你的‘辉煌’,已是过去!”
“不过十年而已,江湖变幻,物是人非,是我输了!”蔡婉叹道,又状若无意看向场外,“不过你也不要得意,人上有人,若你有一日落入我手,今日的耻辱我必要加倍讨回来!”
擂台又空了出来,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已有四位有名有号的高手过招,众人都饶有兴趣,不知接下来会是谁。
砰一声,台上冲上一个胖子,一字眉,绿豆眼,朝天蒜头鼻,一张大口地包天,样子十分奇特,正是张一农!
他撅着屁股在地上乱爬,哇哇大叫,“臭老鼠,把我的药瓶拿来!”台上一只小老鼠嘴里叼着一个小小的玉瓶儿,吱吱叫着四处乱窜。在台下哄笑中,他终于将药瓶拿到手,捏着老鼠尾巴就要踩死它。
“这小老鼠又没有伤你,饶了它吧!”清脆的女声响起,红裳已跃上擂台。
“呵!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那不如我们比个武,若我赢了,你放了它可好?”
张一农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红裳,绿豆眼光芒四射,这个女娃子根骨极佳,若是用来试药……,他咽了口唾沫,将老鼠随手一扔,“看在姑娘的面子,这老鼠我饶了它!”
“多谢老丈!”
“我还没说完,别急着谢我!――咱们比试一过,若女娃子输给老头子,就要去我家待上一年!”
台下爆笑,“这丑老头,竟然打一个小姑娘的主意!”,纷纷耻笑不已。而看台上的段明廷,则是握紧了刀,盯着张一农,若他胆敢对裳儿不利,便叫他尝尝段家刀法的厉害!
“好啊好啊!”红裳拍手笑道,“我输了,随你回家;可若是你输了……”红裳依旧笑嘻嘻道,“便将你的命给我可好?张一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