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庄依旧很“热闹”,人声嘈杂,一片喊打喊杀,江湖一众人等打叠精神对付官兵已是手忙脚乱,还有互相不对付的门派、看不顺眼的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师兄弟姐妹,趁此机会下个黑手,使个绊儿,更有甚者明晃晃地动起手来!用不着官兵费劲儿,自己个儿斗了个昏天暗地!急得少林武当几位前辈是捶胸顿足,直呼武林大义俱完矣。
那边一锅乱粥,红裳芜烟也是火烧眉毛,他们料到敬王一击不中,必有后招,如今少了阮青溪,二人势单力薄,正面与敬王杠上肯定要吃亏,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去哪里?芜烟沉吟道,“西北地广人稀,且民族杂居,各色人等都有,易于乔装,我们就去西域!”
红裳向来听他的,二人乘了小舟渡过河,专捡僻静小路,仍是遇到几波官兵,间或几行江湖豪客,性命攸关,红裳发了狠,管你是谁,敢挡路者,统统送你去见阎王!
老天似乎有意与他们为难,官兵越杀越多,竟有包围之势,饶是红裳武功卓绝,今天这连番打斗下来,也有些气力不支,一不小心肩膀就受了伤。芜烟大急,可恨自己非但帮不上忙,反而成了包袱!
一柄长刀向着芜烟砍来,红裳惊呼一声,一把推开他,铁骨扇砰的一声与之相对,来者力量之大,红裳竟退了一步!
红裳一脚重重踢开那人,心中焦躁不安,须要想个法子尽快脱身才行!
远处一人策马而来,手中挥出一物,落在官兵处,轰隆一声巨响,红光四冒,黑烟滚滚,炸裂处人仰马翻,头脸焦黑,哀声连连。
“霹雳弹!”官兵大喊起来,“娘的,怎么还有这玩意儿!快躲!”
“红裳!”那人喊道,正是段明廷,“上来!”
红裳来不及多想,揽着芜烟,向段明廷处甩开乌金鞭。段明廷抓住鞭子,用力一扯,将他二人带了过来。
三人同乘一骑,仗着火药的厉害,趁着官兵混乱之际,没命向南逃去。
马儿负重,跑了一段就受不住了。红裳叹了一声,和芜烟翻身下马,对段明廷说,“明廷,就到这里吧,多谢你了!”
段明廷也下了马,将缰绳递到她手中,低头说,“你二人骑马走吧,我来断后,若是有官兵追来,我还能再阻挡一阵!”
“你……这又是何苦?”红裳摇头,“你也有父母家室,何必趟这浑水?”
“终归是在我段家出的事,况且,我又怎能看你落入危险境地而无动于衷?”段明廷轻轻说,“你们往南走吧,南方山林众多,湖泊遍布,江湖人也多,更易于藏身。”
“别去西面,西北向来是朝廷重兵驻扎的地方,而且……”段明廷犹豫了下,艰难说道,“我段家庄四周都有人把守,哪里冒出这么多官兵,我觉得奇怪,想来想去,也只有西面山林中能藏人……”
“多谢提醒!”芜烟打断他的话,“红裳,我们不便再耽搁下去!”
红裳点点头,“明廷,之前对你多有误会,感激的话我不多说。我们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段明廷看着他二人骑马离去,情知此一去难有再见之日,她心中只有那个柳芜烟,今日自己为她所做之事,若能在她心中留下一滴半点痕迹,日后能想起还有自己这么个人,也算聊以慰藉自己一片真情了。
却说驶出一段距离,芜烟低声说,“转道,向西!”
红裳不解,“明廷不是说……”
“听他胡说!”芜烟有些恼怒,“敬王说的话你忘了?他们本就是蛇鼠一窝,你还信段明廷的话!焉不知他是否在做戏,故意将我们往南边引?”
红裳不太信段明廷会害自己,但她更相信芜烟,立刻调转马头,向西奔去。他们不敢走大道,便从山林中穿梭,那马儿疾驰已久,再也坚持不住,一个跟头栽在地上,红裳揽着芜烟从马背上跃起,才免了鼻青脸肿之灾。
看看瘫倒在地,口吐白沫的马儿,红裳双掌合十拜了拜,无法,只能步行。此时已是黄昏时刻,林中明暗不定,时有老鸦嘎嘎几声,红裳总感觉有人跟着,然而环视四周,无人,屏住呼吸静听,也没有旁人的气息,但心头萦绕的忐忑不安,总挥之不去。
走过山林,便是一处峡谷,太阳已完全落下山,月亮没有上来,星星也不见一颗,黑黢黢的,风穿过,发出吼吼的嘶叫声,看着前面的谷口,好像怪兽张开看大口,专等人来,一口吞下。
红裳不由自主打个哆嗦,又勉强笑道,“走了这一日,你累了吧,我去找点吃的来!――听说西域的美食美酒也多得很,那儿的人长相更是与众不同,到时候可要好好观赏一番!”
芜烟点点头,正要说几句安抚她,忽闻一声暴雷般的声音响起“可惜!你们是到不了西域啦!”
“到不了啦!到不了啦!”这一声使足了内力,在山谷中回响连连,惊起鸦声一片。二人大吃一惊,红裳厉声道,“何方小人,出来!”
复又寂静无声,忽的,身后的山林里,前方的峡谷中,两旁的峭壁上,漫山遍野的火把闪现,一眼望去,竟不知几多人等。
红裳暗暗叫糟,如此看来,竟落入陷阱之中,想要脱身,恐怕要一场血战了!
“你们果然来此,段庄主,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前方缓缓走来一群人,被簇拥当中的,正是敬王。
“不敢当王爷谬赞,还是王爷调度有方,布下天罗地网,让他们逃无可逃。也是这柳芜烟太过多疑,自寻死路!”段庆峰在敬王身旁谦卑地笑着说。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会在这里?”敬王笑道,“段庄主,你告诉他!”
段庆峰看着芜烟铁青的脸孔,心里痛快极了,“你怕给灵隐山带来祸害,北面不敢去;东面笠泽水寨你虽可暂时容身,但你醋意太重,不愿她与其他人多接触;剩下的只有西面和南边……呵呵,我家的那个傻儿子,觉察出不对,巴巴地给你去报信,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信,定然反其道而行之,如此一来,反而正中我们下怀!青冥啊青冥,枉你自负聪明绝顶,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我那侄儿在南边经营多年,如果你们往南,也许还真能让你们逃了!”敬王悠悠说道,“你们不愿意依附他,江湖人,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把官兵将士瞧成酒囊饭袋,切,也太小看朝廷!哼,在绝对力量面前,你们那点依仗又算得了什么?”
芜烟额上青筋暴起,没想到自己竟结结实实被他们算计个正好,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等你想起我来,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敬王看着他说,“动手!”
红裳冷笑一声,“真以为我灵隐山的功夫是卖杂耍的吗?”她催动内力,脸色渐渐泛红,周身气息涌动,似有一条游龙盘旋。擒贼先擒王,红裳向着敬王便冲去!
“引龙诀!”段庆峰叫道,“保护王爷!”
周围护卫呼啦啦围过来一片,可红裳此为虚招,半空中身形一扭,如一只灵巧的鹞子,折了回去,提起芜烟,同时乌金鞭甩出,击向后方的护卫。
性命攸关时刻,红裳自是全力而出,乌金鞭带着裂帛之声,横扫一片,她又不要命似的连出狠招,眼看就要突围出去,砰砰砰接连枪响,山崖上神机营□□齐发,将她又逼了回去,官兵瞬间涌过来,又将他二人围了起来。
红裳脸上红光大盛,仗着内功高强,手握利器,虽与官兵战做一团,也不见有落下风。段庆峰在旁叫道,“师侄,你一人如何打得过我们千人?”,又喊,“青冥,你就忍心看着她为你力竭而死吗?”
芜烟被红裳护在身后,听他所言,心中悸动,红裳对段庆峰已是恼恨不已,喝道“闭嘴!”,手中的铁骨扇如流星一般向敬王那边飞去。
段庆峰怕伤到敬王,又有意显露本领,上前提刀阻挡,可没想到刚与那扇子碰到,自己虎口发麻,手中大刀便被击飞出去,而那铁骨扇来势不减,贴着自己头皮飞过,直直击向身后敬王门面。
敬王惊惧不已,在下属手忙脚乱护卫之中,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堪堪躲了过去。段庆峰的头发被扇子削去大半,披头散发,羞愤不已,也顾不得其他,提刀加入战团。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红裳武功再高,车轮战也受不了,这样不是办法,起码要让芜烟脱身!红裳暴喝一声,将浑身内力全都激发出来,反手拖过一人挡在身前,抱着芜烟向外冲出。
砰砰又是一阵枪响,有人做盾,红裳不管不顾向前冲去,硬生生将撕开一个缺口,冲出包围,她扔下那具尸首,背着芜烟,展开清风步,飘忽之间,就将追兵甩在后面!
几息过后,追兵声响渐消,如此围困竟能脱险,芜烟暗自庆幸。红裳却猛地停下脚步,跪倒在地,哇的喷出口血。
她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整个人颤抖不已,芜烟抓住她的手腕一探,胸口如被人狠砸了一拳,他的红裳,为了将潜力全部激出来,竟然用了“催心法”,这心法虽然可以短时间内大大提升功力,可对自身损失极大,若后期修养不当,这身的功夫就废了!
芜烟看着红裳,想笑,又想哭,红裳擦擦嘴角,满不在乎地笑道,“不用担心,一点儿内伤而已,又不是治不好,大不了我今后不饮酒就是!”
隐约有人声传来,红裳脸色一变,抱着芜烟轻轻跳到树上,“没想到这么快追兵就来了,我去将他们引开!你在这里藏着,不用管我,有机会就逃,我自会去找你!”
芜烟惨笑,“你受了内伤,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罢了,咱们死在一处,也算是得偿所愿。”
“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红裳啐了他一口,“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们还要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呢!”,她从脖子上解下那枚红豆骰子,放入芜烟手心,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
不待芜烟说话,她就跃下树来,匆匆几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芜烟呆呆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那边隐约传来打斗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远,四周也越来越静,他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正要下树,林中响起段庆峰的阴森森的声音,“青冥,你就看着这小丫头是怎么死吧!”
芜烟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从树上跌下来,他茫然四顾,可分不清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急急忙忙往高处爬,好容易看到林外一处空地上,灯火通明,红裳满身血污,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而段庆峰握着一把匕首,抵在红裳身上。
“住手――!”芜烟心胆俱裂,惨厉喊道,然而为时已晚,那把匕首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刺入红裳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