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四月悄然到来,花园枝头的花落了很多,抽出了嫩叶。
季幕因为情况特殊,提前住进了医院待产。
他住的是vip病房,门外也有保镖轮流看着。顾远琛将大把时间都花费在季幕身上,有工作也带到病房里来做,去公司的时间一下子缩短了不少。
季幕本不想他这样,又拗不过顾远琛。
陆秋远近期有事出国,还未回来,每隔两天就会和季幕打个视频电话,问他身体怎么样。陆泽安和陈曳也时常来看望季幕,每次来,都带一些全糖的奶茶。
顾远琛就会在旁看着季幕,只许他喝小半杯就没收了,后来直接让陆泽安别添乱,不许带全糖的。
陆泽安见了,和陈曳悄声咬耳朵:“看到没,夫管严!你以后可千万别找这种,奶茶都没的喝!”一说完,他瞅见陈曳衬衫遮掩的地方,有个红色的“草莓”,“卧槽,陈曳,你背着我们和谁好了?”
陈曳顿时红了脸,急急忙忙地说:“你瞎说什么?”
“你这——”
“噢,这个是虫子咬的。前两天我去老家了,乡下蚊虫多。”
可四月就有这么毒的蚊虫了?陆泽安从小养尊处优的,也没去过几次乡下,他被陈曳一糊弄就完事儿,嘀咕着:“嚯,这蚊子大概嘴长,咬那么大一口。”
季幕是个聪明人,看着陈曳红透的脸颊,不说破,却也打心底为陈曳高兴。因为之前陈曳说过自己家境的问题,觉得不会有人愿意和他这样的“麻烦”谈恋爱,现在陈曳有了相处的对象,季幕不禁想要多关心些。
但季幕嘴笨,还不如陆泽安叨叨得多。
“你们都不知道肖承对我多上心,我上次外语挂科,一回到家,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沓外语试卷,”陆泽安抱肩,得意地说,“不用猜都知道是肖承给我送来的。”
季幕:“……”
陈曳:“呃……”
顾远琛:“挺好的,省得你连大学都毕业不了。”说着,他把手里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用小叉子喂给季幕。
季幕也不躲,一口咬住,习惯了在陆泽安和陈曳面前无意识地撒狗粮。
后来,还是顾远琛和陆泽安出去买东西的时候,陈曳才小声告诉季幕:“其实我决定和林绪交往了。”
季幕手里的苹果都掉了。
陈曳帮他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他红着耳后:“林绪说他大一的时候就喜欢我了,是我太笨了,没发现他的喜欢。可他当时就爱毒舌我,还天天穿得那么性感……搁谁身上能看出来啊?”
“那你呢,你也是真的喜欢他?”
“说不清什么感觉,而且我们还都是omega。”陈曳想起林绪照顾他的时候,不好意思地说,“但他表白后,我心里总是怦怦地跳,总是会想起他。我就、我就想试试。”
季幕倒也不反对,只是担心陈曳:“你爸妈最近还找你吗?他们知道你和林绪在一起了吗?”他记得陈曳的妈妈总会来找他要钱。
“他们知道,也知道林绪是omega。但只要林绪给他们钱,他们就不管了。”说起父母,陈曳的情绪低落,随后他打趣道,“季幕,我以前总想找个有钱的alpha,没想到居然找了个有钱的omega。”
“……”
“你会觉得我奇怪吗?”
“不会。”季幕说,“你是真的喜欢就好,林绪以前就很关心你。他就是说话不好听,但人不坏。”
陈曳听了,害羞地笑起来:“其实我和他之间算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下次有机会,我都说给你听。”
“好啊。”季幕笑着应下。
日子过得飞速,季幕的产期一天一天地临近。顾远琛会扶着他在走廊来回地走动,季幕经常走几步就累得不得了,抱怨着说:“这肯定是个小胖子了,肯定营养过剩了。”
说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抗议了。
季幕“哎”了一声,故意拧着眉告状:“哥哥,它踢我。”
可一告完状,连他自己都笑了,季幕比谁都喜欢自己肚子里的宝宝:“这个小胖子肯定很像你。”
顾远琛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体形,突然问季幕:“我小时候那么胖,你就没想过我也许长大了也是个胖子?”
季幕停顿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因为在他心里,不管顾远琛是不是胖子,都无所谓。
“季幕?”
“是胖是瘦都没关系啊。”季幕抿了抿唇,“而且你以前胖胖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我很喜欢。”
这回换顾远琛不好意思了,他没想到季幕会突然表白。为了掩饰自己藏不住的高兴,他蹲下来,对着季幕的肚子认真地教育:“小胖子,不许欺负你爸爸啊。”
季幕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地成了一条缝。
窗外的阳光落到季幕的头发上,树影斑驳,春天的脚步已经停驻了。
季幕是在某一日的清晨,被送进了产房。他疼得发抖,却一声都没吭。生孩子不是件容易事儿,季幕心里清楚,喊疼只会浪费力气。
好在有顾远琛陪着他一起进去,充足的安抚信息素让季幕少了许多不安。
早晨八点,孩子顺利诞生,是个omega男孩,很健康,并且真的是个小胖子。
陆秋远和韩森几乎是同时到的,两人都是从国外赶来。
到时,季幕正在小憩,他生产后变得更加贪睡,似乎是累坏了。
孩子就在一旁的婴儿床里,小小一个,却比别的婴儿大了一圈。顾远琛初为人父不容易,还在捣腾孩子的尿不湿:“刚喂完奶粉,他自己就睡着了。”
一旁的桌上,放着一排粉嘟嘟的奶瓶,都是张嫂提前准备好的。
因为季幕是男性omega,基本没什么奶水,与其让孩子去季幕身上榨取,不如让孩子喝医院专门为新生儿准备的奶粉,比母乳更有营养。
陆秋远轻着步子过去,先是看了看季幕,小声问了顾远琛几句,随后才和韩森一起站到了婴儿床边。
刚出生没两天的孩子还有些皱巴巴的,算不上好看,韩森只瞧了一眼就出了病房。倒是陆秋远,满目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儿,轻声说:“居然是个omega,之前你们那么折腾都没掉,还以为是个alpha。你瞧瞧这小鼻子小眼睛,多可爱。”
“泽安刚才过来还说孩子皱巴巴的像胖猴子,害得季幕愁眉苦脸了好一阵才睡过去。”顾远琛高兴地笑道,声音不大,也是怕吵醒季幕。
“过几天长开了就好看了。话说小幕天天吃草莓,这宝宝呀,说不定信息素也甜,等他一岁就知道是什么气味的信息素了。”陆秋远很是期待,他舍不得走开,一直看着孩子,嘴里念叨着,“对了,名字取了吗?”
“之前一直没查是男孩还是女孩,也没查是alpha还是omega,所以名字还没定。这几天辰叔他们都来看过,父亲也来过,我和季幕就把取名这事儿又给耽搁了。”
听到顾黔明来过,陆秋远不接话了。
过了一会儿,陆秋远说:“韩先生还在屋外站着,应该是在等你,你先去看看,等会儿小幕醒了,我有话和你们说。”
“嗯。”顾远琛正有此意,立刻走出了病房。
韩森站在走廊的窗前,很是沉默。
其实韩森自从上次不告而别后,鲜少联系季幕。他在顾家的配合下,一直在h国的黑市调查季沐买腺体的线索,但一无所获。
“森叔。”
韩森没有看向顾远琛,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也有些妥协:“现在不止是小幕一个人了,你更加要保护好他们。”
“我会的。”顾远琛又说,“抱歉,森叔。”
“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小幕要是想走,我立刻带他走。你有这个工夫道歉,不如加快速度找找季沐。以季沐的性格,他对小幕始终是个威胁。”
而这几个月的搜寻下来,顾远琛怀疑季沐这边可能早有警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h国买腺体。只是除了h国以外,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见不得光的黑市,所以要从这方面下手找人,实在是很难。
韩森有烟瘾,可有季幕在身边,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烟拿出来。
他“啧”了声:“你这边要是有消息了,别把季沐交给季远山,也不必告诉他。”
顾远琛不解。
韩森继续说:“私下交给我,这事儿不要张扬,要是被季远山知道,容易落下把柄。”
“您要做什么?”顾远琛不放心。
韩森没打算藏着掖着,他的眸子阴鸷,充满了戾气,这是顾远琛从未见过的一面,他说:“我要用他逼死袁立玫。”
“森叔?”
“小幕的母亲,是被袁立玫害死的。我为穗湫报仇,小幕不会拦我,你也别拦我。”韩森疾步离开了医院。
顾远琛想去追,身后却是陆秋远的一声呼喊:“远琛,小幕和孩子都醒了——”
…………
与此同时。
在c国城市某一处偏僻的地下室内,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摔烂的碗筷。但一眼望去,这个地下室的装饰家具却又是崭新昂贵的,在暗不见天日的空间内,连床榻上的被褥都是上好的丝绸。
坐在床上抱膝埋头的季沐已经很久没吃一口东西了,刚才送进来的饭又被他打翻在地上。
“吱呀——”
关着他的铁门开了,他疯了一样冲上去,抓住了来人的胳膊:“你收了我母亲的钱,你居然敢关着我?!”
“季少爷,我说得很清楚。你母亲已经入狱了,按照她的吩咐,等你的假身份做好了,我们会立刻送你去国外。”来人就是丘鹤,h国道上混的,路子多,为人却低调。他素来拿钱办事,做事麻利爽快。
袁立玫给了丘鹤很大一笔酬劳,其中包括为季沐找个新腺体的钱。
丘鹤能在道上混那么久,就是凭借一个能力强,诸事都有门路。再者,他和袁立玫也有过一次合作,多少是能卖个面子的。
他是前几天刚赶来的c国,调查了一些事情,现下是头一回见到季沐。
因为事态有变,在h国黑市买腺体这事儿算是被搅黄了。为了避免东窗事发,他得赶紧想办法把季沐送出去,一了百了。
“外面可是都找你找疯了,我原本想在黑市给你买个差不多的腺体先凑合几年,结果连这一条路都被堵死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才有活命的机会。”
丘鹤瞄了一眼季沐残破的腺体,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无奈,抑或是嘲笑。
他算是接了一单麻烦生意。
这种疯疯癫癫又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最难搞定,可他收了钱,又不能丢了不管。地上的垃圾令丘鹤心生厌烦,正想离开,手腕就被季沐再次牢牢抓住。
“……我去了国外之后,我还能回来吗?”
“想活着,最好别回。”丘鹤回答,“季夫人给你留的钱,够你换一辈子腺体的了。”
季沐想到入狱的袁立玫,眼眶湿润,他咬紧牙关:“我母亲这次给了你多少酬劳?”
丘鹤笑了笑:“怎么?”
“我付你双倍,你让我出去。”季沐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我母亲入狱,都是那个贱人造成的!你要我怎么甘心离开?他把我害成这样,把我母亲也害成那样……我的家毁了,我的人生也被他毁了!他怎么可以好好的?”
丘鹤对季家的恩怨不感兴趣,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
“如果……如果能毁了季幕,我死也甘愿!”他对季幕的恨,说来话长,可每一件事,都是他的自私自利所造成的,季幕成了一个仇恨的载体。
“丘鹤,我会给你很多钱,你必须帮我这个忙。”
“季少爷,c国不在我的势力范围内,我没这个能力。”
季沐再次道:“我给你三倍。”
丘鹤不答应。
季沐就说:“四倍!”
丘鹤头疼:“季少爷还是别为难我了,这不是在h国。”
季沐深吸一口气,幽暗的眸中有着无数怨恨:“五倍。”
丘鹤心动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没说答应,但也没拒绝,他戏谑道:“季少爷,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赶着去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