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7年,他的哄人水平已经下降到了完全说不出漂亮话的地步。
楚扬听出了后半句的意思。他舌尖抵着上颚浅浅地笑了一声,单手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圈:“想什么?”
“滚啊……”疾驰而过的灯光照得沈知安满脸通红,“你明明知道。”
“你说啊,我想听你说。”
“有病。”
“哦。你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
沈知安刹那间陷入了沉默。小文在后排嘬着糖球,实在搞不懂沈老师有什么话不能跟扬扬叔叔坦白说出来:“沈老师,你快说啊。”
楚扬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沈知安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可亲:“大人的事,小朋友别管。”
由于沈老师沉着声的语气有些吓人。小文只能抱着膝盖缩在后排的角落里,若无其事地举着水杯开始喝水,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要不这样吧。”楚扬突然开了口,尾音里带着一丝上扬,“你把地址发我,我送你去庆祝会。然后你完事之后给我发个微信,我开车去接你就是了。”
正好这段时间小文的妈妈也该回来了。等他把这小崽子哄睡着交给对门之后,便能名正言顺的以沈知安“男朋友”的身份把人接回家。方才那人下楼的时候跟旁边的小姑娘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而他只能隔着玻璃以“接孩子”的名义憋屈地看着……这样的种种就如破碎的玻璃渣般刺入他的心脏,再忍一秒钟都可能因为缺氧窒息而死。
“啊……?”沈知安疑惑地看向那双带着笑意的柳叶眼,实在不知道楚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可以……”
“但去的话可能会喝酒,你不介意吗?”
其实要不是因为今晚楚扬突然来找,他还挺想去参加那个聚会的。单位里的同事对他都很好,在工作生活上也帮了他不少忙……老板那么看重他,前几天还给他预支了今年的年终奖金。他之前就已经缺席好几次团建了,这次再不去,实在是有些不太给人留面子……
“不介意啊。”楚扬直接将车掉了个头,“反正我开车来接你,你放开玩就是了。”
前排的暖风机吹得沈知安脑袋晕晕的。他偏头看了楚扬片刻,花了一分钟时间确认这人其实并没有在生气,这才低头偷偷地笑了。
其实这几年他很少再喝酒。一是因为平日里被这些琐事缠得根本没时间,再一个他实在排斥那种被酒精灌醉之后飘忽不定的不清醒感。
在gay吧喝醉那次是意外。那天他被杨国斌那群人狠狠地羞辱了一番。他明明已经还够足够数量的钱了,但那帮人依旧扇着他的脸说不够,还把一桶冰水顺着他的头顶直径地浇了下来……他浑身哆嗦着想要反抗,想要站起来一脚踹翻这群可恶的人渣,把他们一个个摁在水泥地上狠狠蹂躏……
但每到这时啊,他又会乍然地想到7年前噩梦般的元旦,想到自己被判了死刑早就不在人世的父亲。他攥着内兜里藏起来的短刀,耳边响彻着杨国斌那帮人狂妄嘲弄的笑声,最终还是颤颤地收了回去。
但每到事后他又会后悔。他恨自己,恨自己心高气傲地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那天他便想到了可以借酒壮胆。他带着一身淤青伤疤,拿着剩下不多的钱在gay吧的角落里喝了整整一箱的酒……这其中还不乏有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前来搭讪,但都被他一个眼神劝退了。
他原本都想好了的,既然喝了酒,下次见面就直接拿着刀去找杨国斌他们算帐。仇恨被酒精无限放大,那把藏在内兜里的短刀在灼灼地发烫,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下一秒都已经能在脑子里脑补出杨国斌身中数刀倒地身亡的画面了。
但又在下一秒,他看见了楚杨。
他对着自以为的幻觉大声喊了出来,但没想到那深色的影子居然回了头,好看的柳叶眼飘飘然地望着他……就在这一刹那,杨国斌什么的琐事全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满眼满脑子都是这双动态的柳叶眼。
原来,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庆祝会的饭店离机构不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楚杨在他下车之前勾了勾他的手,沈知安回眸,突然觉得生活应酬酒精什么的,也不赖。
“玩的开心。”
他现在找到那座点着灯的安全屋了,肆无忌惮一点,那盏灯也不会灭。
“哟!这是谁来了啊!!”
他刚一进包间门段晶晶便举着酒杯嚷了起来。沈知安有些腼腆的在里边的凳子上坐下,老板一脸笑呵呵的,当着他的面又开了一瓶白葡萄酒。头顶的白光晃得有些蜇眼,他站起来,一脸吊儿郎当地闷了半瓶,惹得周围的人一团哄笑。
老板挺着胖胖的肚腩亲切地问道:“诶,你怎么突然来了?”
“昂……”
圆桌上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朝他这边看去。沈知安讪讪地摆摆手,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坦白:“咳……对象临时批准了。”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一说完周边便炸开了锅。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当属段晶晶同志,那丫头一双大眼睛跟电灯泡似的在他面前转悠,一脸欲哭无泪地扒着他的胳膊问来问去。沈知安听着耳边不断萦绕的“呜呼”声,半响才哭笑不得地开了口――
“两天前才谈的。长得不咋好看,大家别报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