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裴烺牵着袖子进了书房,苏青蔓还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中。
乐业公主竟然没有为难她,还主动将自己戴了许多年的一双缠金丝玉镯给了自己。
吓得苏青蔓战战兢兢,愣是不敢收,黄鼠狼给鸡拜年哪儿能安什么好心。
推辞了两次,裴烺在一边替她做主收下了。
二人离开正厅后,将这对镯子转交给翠羽收好,裴烺还安抚了她,道是这镯子也不贵重,他娘的首饰能有一府库之多,不必太放在心上。
裴烺还竟然破天荒的,带着她主动进了自己的书房,上辈子的他向来不肯书房由她经手,书房放着太多机密,她毕竟是一介局外人,怎么可以信任呢。
“我考过应天书院的终考后,会随父亲一同前往沙、凉一带,西突厥这几年换了首领,野心太大了,蠢蠢欲动,时不时骚扰大晋和西域,关外的正常商贸往来。”
裴烺拉着苏青蔓来到书桌前,将安西都护府发来的信函一一摆在她面前,示意她可以自己拆开看看。
他没有存着逗她的心思,给苏青蔓看的信息都是外人可以了解的,真正的军事机密都必须通过鱼符传递,严格封锁,此番只是为了向她解释自己不日将要离家的原因,让她安心一些。
他知道前世自己冷淡的态度伤她入骨,辜负了她一辈子,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讨她欢心,在军营的日子中,他听过军队里的同僚、下属和兵士们总是在战闲时说起家里那口子,有争吵的,有相敬如宾的,有恩爱如漆的,他经历了一辈子,总算摸出一点门道,夫妻之间要相互了解对方,才能走下去。
苏青蔓不愿为难自己,摆摆手道,“我还是不看了,这种军事机密,我不好看的。”
末了,又补了一句:“何况你给我看,我也看不懂的。”
苏青蔓人如其小名,是个小娇娇,见她不喜,裴烺也不愿逼迫她,于是换了个话题。
“我离开蔺京后,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回来,我的书房你可以随便进,钥匙以后由你保管着,你想进来便进来,不进来便锁着。”
苏青蔓漫不经心地听着裴烺的话。
“这几天我得在白天去军营或者应天书院,终考在即,没办法常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若是无聊,想找点书看看或解闷,都可以来我书房里看会书。”
苏青蔓垂着脑袋,似乎并没有在听,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
裴烺有些无奈,来握住苏青蔓的手,她下意识又想抽出来,裴烺心中一痛,被她冷冷地抗拒接触了许久,他终于明白了上辈子娇娇有多难过,他想抱紧她,想狠狠地亲她,将她抱在怀中再也不让她失落。
脑中的不理智反复催促他搂住娇娇不放,但理智又再一次告诫他不能心急,绝不能心急吓到她,让她发现有任何不对劲。
他面色沉沉地看着反应淡漠的苏青蔓,脑中的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他只是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中,开口道:“娇娇,我们是夫妻,不要躲着我。”
苏青蔓忽然发现,是自己太焦虑了,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到发生那一步,裴烺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他又有什么坏心眼呢?既然他这一世愿意给自己大腿抱着,二人又已成夫妻,这个粗壮大腿,她姑且抱抱,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从小记吃不记打,迅速调整了情绪,虽没给他笑脸看,但总算不再十分抗拒和他接触,任他握着手,应了声好。
苏青蔓眨巴眨巴眼睛,乖乖顺顺地应好,裴烺心下微动,便更想得寸进尺一些。
他们是夫妻。
错过多年的夫妻。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试探地询问眼前的小姑娘:“娇娇,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向来不是那种拘着自己架子的世家小姐,婚前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即是想通了做夫妻就会有肌肤接触这点,她便没有什么抗拒的了,只是真到那一步的话,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她点了点头,落落大方地抱了裴烺一下,颇有一些像兄弟之间的拥抱。
裴烺不满足于此。
手臂从她的臂弯中抽出,双臂交迭,拥着她清瘦的肩胛骨,微微用了几分力道,又不至于将她箍疼。
裴烺身量极高,比苏青蔓高出一个头不止,他又常年练武,衣衫之下是迸发的力量,被他牢牢控制着。他弯下腰,下巴搁在心爱姑娘的发间,闭上眼嗅她发间的茉莉香,感受她纤细但温暖的身躯,终于再次,不带抗拒地被他抱在怀里。
他也会午夜梦回,梦见她的墓碑,梦见他发疯般从南疆赶回时,见到的那已经长出新芽的坟,摸到的只有冰冷的黄土。
直到他亲眼看到她尸骨狰狞的样子。
怎么会……怎会……她那么鲜活……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已经迟了,来迟了,做迟了,她已经不在了。
万幸。
老天爷给了愚蠢至极的他补救的机会,他心爱姑娘的心跳,此时正透过衣衫和肌肤传递给他。
咚、咚、咚,即使那节奏只是乱了一拍,便恢复了正常,他还是无比庆幸。
“娇娇,我答应你,忙完了军中和书院的事便会回来陪你,若是太忙,赶不及在宵禁前回来,我便支人来同你说。你可以信我吗?”
他松开苏青蔓,但转用双手托住她的小脑袋,半强迫地逼她与自己对视。
她圆溜溜的眸子睁得极大,带着些不情愿,带着些敷衍:“嗯嗯,信的信的。”
八月下旬,秋夜的晚风带着些微凉意,明明是六月颁下的赐婚旨意,八月底就匆匆忙忙的成了婚,有些赶……
苏青蔓坐在梳妆镜前用干布巾绞着湿发,屏风后裴烺沐浴穿衣的动静传来,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再过些时日,他就要启程前去沙州凉州,听说西北一带皆是连片的荒漠,古时常有军队缺乏淡水补给或是因风暴迷失在沙漠中一去不回,导致死伤无数,不战便败的。
吃的喝的都供应不上,更不说洗澡沐浴。
上辈子的裴烺每次从西北回来,便会被晒黑一圈,脸上即使收拾过,净脸过,也能从他已经打结的头发里望见西北的艰苦。
嗯,年轻人,好好珍惜你还能洗澡的机会。
裴烺从屏风后走出,在外候着的小厮便鱼贯而入,将木桶抬走。
苏青蔓还有些讶然,他洗澡竟是这么快吗?
裴烺走到她身后,自然流利地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替她绞干头发。
向女孩子献殷勤,他是第一次,这样小心翼翼,轻轻柔柔地擦着,生怕扯痛她。
这真是将她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苏青蔓没有出声,裴烺也没有出声,昨夜是他们的新婚夜,两人各怀鬼胎,并未做那夫妻之间的爱事,但经过今天早上那一遭,苏青蔓不再抗拒裴烺的示好,任他做着夫婿的本分。
她从镜中窥探一眼,两人如此岁月静好,倒有些像夫妻。
裴烺换了另一块干布又擦了会子,用手探了探湿度,已经半干,便放心下来,牵起苏青蔓的手向床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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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