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休息室窗外恰好一盏老路灯,影影绰绰地投射出一墙纷乱的梧桐枝叶。
江含月踢掉高跟鞋坐在黑影里,摁着自己胸口――心跳实在太快了。她早知道周煦还在江城,也许他一直都在这里,离开的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可是,谁还没个不懂事的青春年少?
正如站在岔路口的旅人,共同走过的风景固然是一段好交情,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也不必犹豫惋惜。他们只是走向了不同的光明的未来。
说到底,那时候的周煦也未必全无错处,她没什么可心虚的。
楼下的音乐声细若游丝,从门缝底下钻进来,悠悠荡荡的,围绕着蜷成一团的江含月。她望着脚边的梧桐剪影,翘着唇角笑,心里默默想:周煦这个人,现在看起来是真的有点不大一样了。
周煦一向作息规律,这晚少有地失了眠。
他拿到了江含月的手机号,终于替换掉了那个早就打不通的旧号码。手机换了好多次,通讯录里的昵称还一直保留着,她叫“小月亮”。
看起来活泼傻大胆,其实很容易脸红的一弯小月亮。他弄丢了,不敢再去找的小月亮。
周煦躺在床上,不敢合眼。
他有太多次梦到江含月了。十五六岁青春飞扬的江含月,扎着高马尾,饱满的红扑扑的脸,一双凤眼澄澈如泉,透着点少女的小小狡黠。他梦到很多过去的画面,在教室,在操场,在琴房,在小礼堂,在狭窄的陪读房里,各种各样的江含月或笑或闹。他贪恋地看着她,挪不开眼。
梦境一贯灰沉暗淡的画面里,唯有少女江含月一抹彩色。
而今晚的周煦不贪图梦中旧时光,反倒回味起盘丝洞里的女妖精。她学会喝酒,也学会化妆,眼线斜斜飞起,指甲上嵌着一粒一粒水钻,手臂上纹一段密密麻麻图案。
小月亮回来了,看起来是不大一样了。
周煦摁着自己的胸口,鼓动的节奏急促而清晰:他依然很心动。
江含月第二天没去MoonRiver。
也不是怕了周煦再来,而是她资本家的事业版图不止于此――还有隔壁的一家串串店正在准备开业,她要去试菜。
李尧前一晚被伤害太过,早上接待了好几拨贪他美色的女客人才找回点状态,正哼着小调清理咖啡渣子,大门一开,一股冷气立刻从脚底升起。
“欢迎光临啊。”他笑得勉强,实则恨不得缩到咖啡机后面。
周煦穿着熨烫平整的条纹衬衣和米色休闲裤,眉目俊朗有神,一点看不出彻夜难眠的痕迹。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堂食的客人,他余光一扫便知江含月不在,昨天才打过照面的调酒师一脸郁结地微笑着等他点单。
“大杯热美式――加一个牛肉卷,谢谢。”他掏出手机付钱。
李尧笑眯眯道:“好的,您稍等。”
他要给周煦的牛肉卷里多挤点辣酱,塞中间一点。等这位冷面杀手吃到一半,就会突然被辣到冷面抽搐。还有咖啡,也只给一个shot,这样才能缓解一下他昨天受到的惊吓。
正自暗爽着,忽听周煦问道:“她什么时候在店里?”
不是给了号码吗,不会自己问?
“今天小老板去另一家店里试菜了哦,一般晚上五点以后会在的。”李尧乖巧回答,同时奉送一个招牌笑容,双手捧上打包纸袋。
周煦伸出两根手指拎过袋子:“谢谢。”
待他走出店门,李尧才松了口气――非常好,非常棒,完全没有暴露小江总此刻就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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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聪明小李:我可真行。
冷漠周医生:看到我手术刀了吗?
卑微我:看到我想要猪猪的眼神了吗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