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一声，杜绍直接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上去：“贺小二你他妈怎么说话呢，骂谁呢？被你渣过的姑娘还少？居然有脸张口闭口喊别人渣男？”

　　贺嘉焕……怒！

　　“不许叫我贺小二！杜绍，小心老子跟你翻脸！”一张脸因羞恼而涨红，他下意识看了慕时欢一眼，就怕她被误导，急忙想要解释，“那什么，时小欢，我吧……”

　　慕时欢不舒服地蹙了蹙眉。

　　“真……真的？”被吵得耳朵疼，她终于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问。

　　贺嘉焕一喜：“当然……”

　　“厉太太，”韩霆推了推眼镜打断贺嘉焕的话，微微一笑，“的确是真的，在我手里的是厉总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也就是您让宋律师拟出来的那份。”

　　镜片下，他眸光微闪：“我以人格，以及心爱人担保，这签字是真的，如若不然，就让我心爱的姑娘永远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带着笑意的话里，似乎还缠绕着若有似无的温柔缱绻。

　　“宋律师？”他看向宋歌。

　　但宋歌没有看他。

　　“是厉总的签字，”她朝慕时欢颔首，嗓音是一贯的温沉冷静，“厉总签字的时候，我在场，我亲眼看着厉总签的，您可以放心。”

　　“不过， 厉总有条件。”她补了句。

　　“……什么？咳……”慕时欢想也没想追问，不想知道是情绪有了波动，还是身体不舒服到达了顶端，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咳咳……”

　　贺嘉焕急坏了，脱口而出：“宝贝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很难受？你……操！”

　　冷不丁的，他又被踹了脚。

　　“杜绍你他妈有病？！”他扭头怒吼。

　　杜绍态度敷衍：“脚滑。”

　　脚滑？

　　神他妈脚滑！

　　操！

　　“你……”

　　“厉太太，”韩霆适时再开腔结束无意义的时间浪费，“厉总可以答应离婚，唯一的条件是，您什么时候彻底康复了，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他笑：“您这样的状况……怕是民政局不会办理离婚，厉总会被认定是逼迫您离婚，这对厉总的个人形象有损，厉太太，望您理解。”

　　慕时欢费力动了动。

　　宋歌朝她点头：“慕小姐，就算没有厉总这个条件，您想办理离婚也不是马上能成的。办理离婚需要双方具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而您如今发烧严重，这是其一。”

　　“其二，您需要准备本人常住户口簿和居民身份证，据我所知，您目前没有身份证，需要补办，补办需要时间。”

　　她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身份证这事，尽管疑惑，但职业素养让她不会过问其中缘由。

　　慕时欢听清楚了。

　　可是……

　　咬着唇，她费力出声：“那他……”

　　“慕时欢，”杜绍看向她，没了刚刚和贺嘉焕斗嘴时的吊儿郎当，此刻一脸严肃正气，公事公办口吻，“别说老厉这条件，就算没有，你最好也尽早康复。”

　　他毫不掩饰话中的谴责：“你还得录口供，这需要你在清醒的状态下。另外，这里是警局，不是任由你和老厉闹离婚的地方，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和公共资源，要闹出去闹，懂点事儿，嗯？”

　　贺嘉焕在一旁听得很不爽，没好气瞪他：“杜绍你什么意思？不许你用这种口气和我家时小欢说话！什么浪费时间，你他妈……”

　　“……好，我答应。”

　　脑袋嗡嗡作响混乱一片，虚弱无力地羞愧应下，慕时欢还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眼睛一闭，她昏了过去。

　　“时小欢！”

　　……

　　昏昏沉沉间，慕时欢感觉到有很多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听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的声音时有时无，隐约间还有气压带着迫人的气势。

　　她觉得很难受，很热。

　　好在没多久，清凉感觉从额头渐渐蔓延至全身，尽管似乎有哪里有一瞬间的刺痛。

　　慢慢的，她觉得舒服了很多。

　　只是……

　　她觉得仿佛有人在一直盯着她看。

　　是谁呢？

　　她很想睁开眼睛，但就是怎么也睁不开，只能任由那道视线越来越幽暗。

　　她想避开。

　　然而，避开的下一瞬，她突然毫无征兆地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在她听到贺嘉焕第一次叫她时小欢时看到的脸。

　　脸渐渐清晰。

　　最终，她再次看清。

　　是……是她。

　　那段陌生的记忆里，那个被叫做时小欢的女人，就是她自己，不仅如此，在坠马前一瞬的画面中，那个中枪流血的人……也是她。

　　但即便如此，她仍觉得无比的陌生。

　　不是她。

　　她明明没有……

　　“时欢……时小欢……”

　　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刹那间，慕时欢浑身绷紧，防备心起，她努力地想要看清楚男人的脸，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终究是看不清，就像是隔着茫茫的雾，怎么也散不开。

　　他到底是谁？

　　那声音……

　　“敢背叛老板？这就是你的下场！”

　　突然，那个更加陌生阴鸷的声音也来了，跟着一起的，是那股令她恐惧的窒息感。

　　“啊！”

　　一声尖叫，额头冷汗涔涔，慕时欢猛地睁开了眼！

　　宋歌适时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慕小姐，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慕时欢喘着粗气，双眼渐渐恢复焦距。

　　“宋……宋歌？”

　　“是我。”

　　慕时欢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病服，嗓音有些沙哑地问：“我……睡了很久么？”

　　宋歌点头：“您睡了一天一夜，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来医院，怕是会有转为肺炎的危险，好在您的烧在退了，如今问题不大。”

　　顿了顿，她又说：“贺二少让我在这边照看您，您如果有事的话，联系他就行。”

　　“谢谢……”心跳恢复正常，慕时欢低低道，“麻烦你们了。”

　　宋歌不是话多的人，见状，她直入主题：“户口簿慕总已经送来，慕小姐，目前您只需好好养身体，等康复了，我会陪您补办身份证，以及其他需要准备的资料。”

　　慕时欢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

　　“……好。”

　　“那慕小姐，医生等下就会过来检查，我就在旁边看书，您有事叫我。”

　　“好……”

　　说罢，宋歌转身。

　　“宋歌……”

　　“慕小姐？”

　　慕时欢只觉恍惚感越来越严重，甚至于，她有些分不清此刻到底是现实还是仍在先前的梦中。

　　她开腔，声音很低很虚无：“你说，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失忆？”

　　……

　　慕时欢开始配合医生的治疗，无论是吃药亦或是散步，她都没有再排斥，她很主动，私心里更是盼着能尽早彻底康复，只因她时刻告诫自己一定要尽快和厉憬衍离婚。

　　每天陪着她的是宋歌，但两人基本上极少有交流，都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忙碌，而贺嘉焕在她醒来的那天来过，但之后再没来过，还让宋歌转告他等他忙完再来。

　　慕时欢没有在意，她想的是等离婚的事告一段落，她要好好谢谢贺嘉焕和宋歌。

　　慕斯年也来过一次，给她留下了一把钥匙，说是她在市中心的一套公寓，是她的父亲在出事前买给她的房子，写了她的名字。

　　除此之外，他没有说什么便匆匆离开了，似乎是公司突然出了什么问题。

　　此外，再无其他人来。

　　而慕斯年离开后，慕时欢突然很努力地想要回想父亲长什么样。

　　但，始终不曾有相关记忆。

　　她的记忆一片空白，除了在道观的那两年，以及天翻地覆后那些时不时会出现在她梦中的陌生画面。

　　没人知道，她莫名开始恐慌，身体里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而每每到了晚上，她总能梦到那个自己被摁着脑袋强行按在水中的画面。

　　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唯一不变的，是那句充满恨意的话，以及那份强烈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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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时欢一共在医院住了四天。

　　当医生告知她已经彻底康复可以出院时，她没有多说一句话，拉着宋歌一起去补办身份证。

　　一般来说，照程序最快也需要七天，但慕时欢等不了那么久，她办了加急，慕斯年那边也找了关系，所以在焦急等待了两天后，她终于拿到了身份证。

　　看着身份证的照片和信息，慕时欢始终有种不真实的陌生感。

　　是她。

　　但……

　　“慕小姐，小心。”宋歌的声音忽然响起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慕时欢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差点踩空台阶摔下去。

　　“谢谢……”她压下烦乱思绪，轻声道。

　　像是慌乱，她收起了身份证，看了眼时间，发现时间绰绰有余，她随即麻烦宋歌和厉憬衍联系，希望今天能把离婚手续办妥。

　　早在厉憬衍签下名字那刻起，宋歌便被告知离婚的事联系他的律师韩霆，所以即便对韩霆心有排斥，宋歌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公事公办的语气。

　　然而，她被告知厉憬衍如今在国外出差，最快三天后才能回来。

　　慕时欢第一反应是不信，她觉得那男人是在拖延时间，咬了咬唇，她借了宋歌的电话，按下了那串不知何时深深刻在她脑子里的数字。

　　然而只响了一秒，便被毫不留情地掐断了。

　　还想再拨，那串数字先打了过来。

　　一瞬间，慕时欢心跳加速，无端紧张，掌心里似乎还冒出了汗。

　　“太太……”

　　打来的是莫远，那一秒，慕时欢松了口气，至于其他情绪则被她死死压下。

　　莫远告诉她他们人在国外，不仅如此，他还发了定位和图片给她。

　　的确是国外。

　　慕时欢只能作罢，再等。

　　接下来的三天，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宋歌和那边联系，却被告知，要慕时欢带上所有材料亲自去南山别墅等他，顺便把她自己的东西收拾了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