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厉家别墅灯火通明。
厉老爷子在山庄昏倒，倒下前却是怎么也不肯去医院，最终只能叫了家庭医生前往别墅。
闹剧便是在厉老爷子的昏倒下结束。
但，也只是暂时。
譬如此时此刻，别墅内气氛剑张跋扈，气压低到极致。
身为厉氏如今掌舵人的厉憬衍事不关己地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慕时欢莹白手指，哪怕她不愿意暗自想挣扎，他依然强势紧握不让她松开。
他一言不发，没办法，身为厉家长媳，林静书只能也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何况今晚的事还和她的儿子有关，哪怕硬着头头皮放下身段她也只能开口。
“湘湘……”
“厉夫人。”端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柳湘湘浅笑盈盈打断她的话。
不再是彰显亲昵的林姨，而是不含感情的厉夫人，明明白白划开了界线。
林静书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湘湘！”她急急开腔，陪着笑，“今晚的事……”
“如果您是想说，今晚的事是一场误会，那么多双眼睛瞎的捉奸成双也是误会的话，那您未免也太叫人失望了，”柳湘湘丝毫不给她机会，“还是说，您想让我们柳家，让我，咽下这口气，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有的可能都被她堵住，虽然语调软绵绵的，但其中的强势不容置喙分明那么明显。
林静书心猛地跳了跳。
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湘湘，我知道你生气，但这事还没调查清楚就说……‘捉奸’，何尝不是对念淮的不公平呢，我没有偏袒念淮的意思，但事情……”
“是事情不够明显吗？还是那么多人的眼睛都瞎了？”柳湘湘反问。
林静书噎住。
柳湘湘笑了笑。
林静书觉得豪门生活这么多年，什么涵养，什么脸面，都在今晚没有了。
尤其，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厉家本支的，旁支的……
那些旁支，美其名曰关心念淮，厉家荣辱所有人一体，但实际上分明就是看笑话，难道她不清楚吗？！
一瞬间，她只觉一口沉闷的怒气直接冲到了嗓子眼。
“念淮！”她猛地转身盯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紧抿着唇的厉念淮，失望渐浓，“还不打算把事情说清楚吗？！说句话！给湘湘道歉！”
“不必了。”柳湘湘站了起来。
“湘湘……”
柳湘湘微笑：“厉夫人，知道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父母没有过来，而是只让我和大哥解决吗？”
林静书眼皮猛跳。
柳湘湘施施然继续：“因为没什么好说的，眼见为实，再者，虽然柳家和厉家的婚约是我爷爷那辈定下来的，但我父母向来尊重我的意见，今晚的事……他们太失望，所以所有的都听我的。”
“湘湘……”
“厉夫人，婚约取消，从现在开始，我们柳家和你们厉家，我柳湘湘和厉念淮再无关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再打扰。”
轻柔婉转的一句，偏生字字坚定强硬。
“湘湘！”林静书急声叫她，竟是一时失态。
怎么能取消婚约？！
她和念淮都需要柳家啊……
“湘……”
“我同意。”
沙哑的三字，来自于厉念淮。
“念淮！”
不顾林静书颤抖的反对，厉念淮僵硬着步伐走到柳湘湘面前。
四目相对。
一个复杂，一个坦然。
最终，厉念淮别过了脸，极哑极沉地再开腔：“对不起……”
柳湘湘没有出声，但她身边的柳家大哥毫不客气地讽刺了回去：“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你们厉家的欺人太甚，挽回对我妹妹的伤害？厉念淮，你未免也太天真。”
视线扫过周围，尤其是惶惶不安但强装镇定的厉克周，他扯了扯唇，冷笑：“男婚女嫁往后是不相干，但其他的账，我们日后慢慢算。”
话落，他紧紧拉过柳湘湘的手，安抚：“妹妹，我们走，回家。”
柳湘湘点头。
两人干脆利落抬脚就走。
“湘湘！”林静书想也没想拦在两人面前。
然而对上两人的眼神时，她竟是没了往常的冷静智慧，最终，她只是说：“林姨知道你生气，这样吧，你先回家，等我查清楚了，我会带着念淮上门赔罪的，不管怎么样，是……是我们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但这次，柳湘湘没有再回应。
她挺直了背脊，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在其他人各异的眼神下离开了厉家别墅。
初冬的江城夜晚已非常冷。
一出门，柳湘湘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柳家大哥立刻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
“谢谢哥。”她朝他甜甜地笑。
柳家大哥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但最终也只是像小时候一样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今晚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先是被误会，又是厉念淮背着你……要不是你拦着，我一定把他揍进医院！”
生气地说完，像是后知后觉想到什么，他神色古怪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几秒：“别告诉哥，你是真喜欢厉念淮那小子，所以才……”
“哥，你想哪去啦！”柳湘湘无奈将他打断，“我不喜欢厉念淮，一点也不喜欢，理亏的是他们，不是我们，这账我们之后再算。”
柳家大哥皱眉，不是很相信。
柳湘湘冲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之后才正了正色，一本正经地说：“哥，今晚……其实是厉大哥帮了我，我们欠他一个人情，以后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们一定要帮他，知道吗？”
柳家大哥震惊：“厉憬衍？！”
“嗯。”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是害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柳湘湘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说：“哥，我们回去再说。”
柳家大哥一看她的样子担心的不得了，怒意涌上心头，他气极：“是不是厉家人？！”
“哥……”柳湘湘挽着他的手撒娇。
柳家大哥不得不暂时压下怒火，但他的愤怒仍是压不下去。
柳湘湘见状，眨了眨眸，一边挽着他往车那走，一边转移话题软软地问：“哥，厉大哥的太太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慕时欢啊？她好漂亮，我一个女生看了都心动呢。”
歪了下脑袋，她笑盈盈的，眼中流转出些许羡慕：“哥，你知道吗，整个圈子里啊，我最有好感，最喜欢的，就是慕时欢，还有黎烟了，她们太漂亮啦，我一直想和她们交朋友的。”
但其实，她最羡慕的，还是两人的敢爱敢恨。
如慕时欢对厉憬衍，黎烟对唐遇。
不像她……
脑中闪过杜绍那张脸，她神色顿时黯淡下去。
“我的妹妹不比她们查，她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柳家大哥习惯性地摸摸她的脑袋哄道。
柳湘湘勉强打起精神，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于是又说：“慕时欢和厉大哥真的很般配呢，不过呢，我猜厉大哥今晚真的要哄老婆啦，我觉得慕时欢不会轻易原谅他呢。”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嘿嘿，哥我不说哦，你自己想嘛。”
“你啊……”
……
厉家别墅。
柳湘湘和柳家大哥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陷入诡异的死寂中。
所有人各怀心思，视线扫来扫去，除了始终漫不经心把玩着慕时欢手指的厉憬衍，和垂着脑袋，眼眶微红，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慕时欢。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装模作样地咳了咳，说道：“大嫂，我看这事还有转机，柳家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说了算的，何况这婚事是两家长辈定下的，她哪有什么资格反对？”
说话的男人笑了笑，浑不在意：“再说，在我们这种家庭，家里红旗不到，外面彩旗飘飘不是很正常的事？男人嘛……没关系的，到时让念淮好好哄哄就是，最后柳家那丫头肯定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话锋一转，他看向侧脸轮廓紧绷的厉念淮，状似指责：“不过念淮你也是，就算再忍不住，也不能……唔！”
一声闷哼，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反应过来后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急败坏：“你……你……”
“你他妈给我闭嘴！”厉念淮凶神恶煞，弯腰就要再拿一个茶杯砸过去，“你算哪根葱？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谁让你们留下来的！”
“厉念淮！你……”
“够了！”林静书颤抖着身体，厉声吼道，“都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客厅内顿时噤声，但很快，有人不满。
“我们也都是为厉家着想啊，今晚丢这么大的脸……”
说话的自是不怀好意的旁支。
厉念淮听见，眉骨狠狠一跳，扬起手就要把茶杯砸过去。
“厉念淮！”林静书连名带姓吼他，眼眶微红。
厉念淮手一顿。
气氛，愈发诡异。
也就是这时，谢管家从楼梯上走下来，沉着脸对在座的厉家旁支说道：“各位，请回吧，老宅房间少，不能招待各位，这是老爷的意思。”
一众旁支顿时面露各色，虽不满，但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
十分钟后。
客厅只剩下了真正的厉家众人，饶是这样，人也不少。
谢管家面无表情：“各位请稍等，老爷等下就下来。”
话落，他转身重新上楼。
沙发上，厉克周眼皮和心脏皆是狠狠一跳！
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汹涌而出，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猛地盯向了始终漫不经心的厉憬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