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前行，慕时欢和黎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聊江城哪边开了好吃的私房菜馆，到时一起去尝尝，也会聊女生一贯感兴趣的珠宝首饰。
聊着聊着，黎烟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的双手握着方向盘，睨了眼，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说：“时欢，你帮我接吧。”
慕时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唐遇。”她提醒。
黎烟语调不变，很坚持：“嗯，你帮我接。”
闻言，慕时欢没有拒绝。
“好。”
伸手拿过手机，她接通：“她在开车。”
那边顿了顿。
不多时，通话结束。
慕时欢将手机放回原处，低声说：“要听么？”
黎烟抿着唇，没有回答。
她依然目视着前方。
“好吧。”慕时欢无奈地说。
就在她以为黎烟会因此一路沉默的时候――
“他说了什么？”
慕时欢抬眸看向她。
黎烟神色不变：“算了，告诉我吧。”
“唐遇说希望你看了保险柜里的东西后能给她一个答复，他在工作室等你。”
话落，黎烟再沉默。
慕时欢体贴地问：“不然，我来开车？”
恰逢红灯。
车子停下，黎烟深吸口气，嗓音偏低，且有些毫不掩饰的嘲讽意味在其中：“他以为，留一个盒子给我几年，就能将过去一笔勾销？”
到最后，她的嗓音几乎有些颤。
“他怎么能……”
像是忽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车里还坐了个于乔，黎烟深吸了口气，别过脸看向了窗外。
“我没事，别担心。”她低声说。
慕时欢没说什么，只是从中控台上抽出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黎烟隔了两秒接过。
不一会儿，红灯跳跃成绿灯，车子重新启动。
再无人说话。
后座，于乔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始终没变，看起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了最小，对车内发生的事也目不关心。
但，她已一字不漏地将两人的对话记在了心中。
……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家银行前的停车场停下。
三人下车。
慕时欢面不改色地对于乔说：“我要陪烟烟进去，可能要有点时间。”
于乔不动声色看了眼银行名字。
“慕小姐，我陪你们进去，在大厅等你们。”她说。
慕时欢没有拒绝：“好。”
于乔颔首。
三人朝银行走去，慕时欢和黎烟在前，于乔在后。
黎烟的心情明显地在那通电话后变得有些糟糕，仿佛提不起精神，还有些排斥，于乔一一看在眼中。
黎家虽然早已破产衰落，但黎烟毕竟曾是江城的第一名媛，这家银行的经理又和黎家有些渊源，所以一出现经理便迎了上来。
“黎小姐，已经准备好了。”经理温润微笑，眼中似只有黎烟。
黎烟朝他礼貌颔首，由他引着往里走。
慕时欢陪在她身旁。
于乔在等待休息区坐了下来，直到两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拿出手机很平静地发短信向郁临商汇报一路的情况，包括慕时欢和黎烟说的话，她们的表情。
甚至，是这家银行的信息。
郁临商没有回，但于乔明白他的意思。
……
经理将两人引入vip接待室里，屏退了其他人，这才说：“慕小姐，烦请出示一下钥匙。”
慕时欢和黎烟对视一眼，而后从包中拿出了那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经理接过，仔细辨别。
“的确是我们银行最高级的vip客户专属的保险柜钥匙，”他看着慕时欢说，“慕小姐，请稍等，我需要再次核实。”
慕时欢颔首：“谢谢，麻烦了。”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经理说完便打开了一旁的笔记本电脑。
慕时欢很紧张。
哪怕心跳其实不快，血液流通也如平常一样，但那种紧张的情绪还是蔓延到了她的身体里，每个角落。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就要冒出汗。
她想知道答案，却又怕打开保险柜后里面的东西会让她退缩或是失望。
但此刻，她心中其实有另一个强烈的感觉，保险柜里的东西很大程度上不会让她失望，也许，和她的过去有关。
过去……
这两个字眼一经冒出，慕时欢觉得自己更紧张了。
前所未有的情绪，和从前经历过的全然不同。
忽然，手被包裹住。
慕时欢侧眸。
“没事，”黎烟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我陪着你呢，别害怕。”
慕时欢咬了下唇。
“嗯。”她低低地说。
黎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很快，沉默蔓延，唯有经理敲击键盘的声音清晰可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终于……
“慕小姐。”经理从屏幕前抬起了头。
对上他视线的刹那，慕时欢只觉心脏狠狠一颤。
她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请说。”
经理歉意：“这的确是慕小姐您父亲留下的银行保险柜钥匙，保险柜也在我们银行，虽然是以慕先生的名义开的，但他留下过要求，您也可以。只是……”
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只是什么？”
经理如实告知：“想要打开慕先生留下的保险柜，除了这把钥匙还不行，还需要指纹。”
慕时欢皱眉：“我爸爸的？”
经理摇头。
“不是，”他公事公办的语气，“慕先生的要求，是需要您和您先生的指纹，两人一起才能打开保险柜，缺一不可。”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安静了一瞬。
慕时欢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和谁的？”
“您先生。”
沉默蔓延。
恍惚间，慕时欢心跳加速，甚至于呼吸也隐约急促了起来。
她仍是不死心：“我爸爸真这么交代的？”
“是，”经理点头，将笔记本电脑推到她面前，“您可以看看。”
慕时欢眼皮一跳，看过去。
“这是复印件，但签名的的确是慕先生的笔记，如果您不信，可以鉴定，我们也可以提供原件对比。”
慕时欢抿紧了唇，没有作声。
看起来的确是慕景州的签字，和她在书房找到的那张纸上的笔记一样。
她并不怀疑。
只是……
为什么要是厉憬衍？
竟然还需要厉憬衍的指纹……
黎烟见状，握了握慕时欢的手：“没事吧？”
慕时欢回神。
她重新看向经理，再开口的时候嗓音明显有些紧绷：“一定要如此？”
经理点头：“缺一不可。”
慕时欢下意识想说什么，忽的，她说：“我已经离婚了，没有丈夫，那是否可以……”
经理有些为难地打断了她的话：“很抱歉，不能。”
慕时欢再沉默。
没被黎烟握着的那只手悄无声息地紧握成了拳，指甲也一点点地掐入到了掌心之中。
也就是说，想要打开保险柜，她必须找厉憬衍帮忙。
慕时欢闭了闭眼。
“慕小姐，”经理再提醒，“另外，专管这个保险柜的工作人员目前在休假中，大约一周后回来，等他回来，我会通知您。”
慕时欢垂下了眸。
黎烟在一旁说：“还是联系我，以唐先生的名义。”
经理欲言又止了一秒，同意。
“好。”他的视线扫过黎烟，是有些紧张的。
黎烟并没有察觉到。
“时欢？”她担心地看向慕时欢。
慕时欢终是回过了神。
“我知道了，谢谢。”手指颤了颤，她礼貌地朝经理颔首。
“慕小姐，不客气。”
慕时欢在座椅上坐了几秒，随即站起来准备离开。
黎烟自然陪在她身边。
“黎小姐。”经理突然叫住黎烟。
黎烟站定：“嗯？”
经理喉结滚了滚，有些紧张，不少话堵在喉咙口想说，然而对上黎烟那双眼睛，紧张加剧，他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试探地说：“保持联系。”
黎烟没有看出什么，只点点头，微笑：“好。”
经理心一跳，血液似乎都流动得更快了。
“嗯。”
……
“慕小姐，黎小姐。”于乔一直注意着某处，见两人出来，当即起身迎了上去。
不动声色的，她将两人神情打探。
还是和进来时一样，黎小姐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现在去工作室吗？”挽着黎烟的手，慕时欢低声问。
黎烟低眸，默了几秒。
“好，”她的声音很低，似在克制着什么，“时欢，你陪我吗？我不想一个人见他。”
“当然。”
“嗯，那走吧。”
于是三人离开银行。
“黎小姐，我来开车吧。”走到车前，于乔主动说。
黎烟没有拒绝：“那就麻烦你了。”
于乔摇摇头，又替两人打开后座车门。
一路的沉默后到达黎烟的工作室。
于乔下意识地想跟。
“抱歉，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你能在这里等一下吗？”黎烟温声地和于乔商量。
于乔只能同意。
“慕小姐，如果有事的话您打电话我。”她看向慕时欢。
慕时欢颔首：“好。”
“时欢，进去吧。”
“嗯。”
慕时欢再次挽过了黎烟的手，陪着她进入工作室。
于乔坐在车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进入的方向。
黎烟的工作室虽然身处市中心，但闹中取静，很是安静，隐私保护得也很好，如果想窥探其中情况并不容易。
比如，现在再工作室接地处等着的人，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慕时欢一进入便和她四目相对。
――姜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