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先亲的我……”
“什么时候?”易佳夕嗅到狗粮的气息,更凑近了一点。
宋丛筠慢吞吞地说,“高中。”
这个回答简直让易佳夕跌破眼镜,要知道,在她眼中,宋丛筠高中时就是标准的乖乖学生,校服工整,不迟到不早退不逃课不早恋,接到男生递的情书送的礼物,都会红着脸交给易佳夕代为处理。
“我家的好白菜,居然高中就让猪惦记上了。”易佳夕忍不住啧啧叹息。
这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是非要宋丛筠说出来不可了。
“我也没想到,就很突然……”宋丛筠抿抿嘴,“那天他跟人打了架,脸上受伤,我看见了,就跟在他后面,想帮他处理伤口。”
“不得了,这还是个不良少年。”易佳夕趴在枕头上,摆好吃瓜姿势。
宋丛筠笑了笑,继续说,“他不理我,还赶我走,我不服气,就拽着他,然后他停下来,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易佳夕听得入神,眼睛都不舍得眨,只催促她快些讲。
“我当时气极了,转身就要走,他却突然拉着我,把我推到那颗红鼻子树上……哎,夕,你还记得哪颗红鼻子树吗?”
当然记得。
学校附近的街心公园里有棵树,树干上长了颗很大的树瘤,不知被谁涂了层红漆,就像只红鼻子,以此闻名。
易嘉泽把她推到那颗树上,不由分说地亲下来,她当时都吓傻了。
回想起来,那次初吻的体验其实很不好。
他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些发泄的意味,没有丝毫怜惜,他嘴里好像也受了伤,宋丛筠尝到淡淡的血腥气,并不确定,也像是旁边那棵树瘤上的铁锈味,铺天盖地,密不透风地将她困住。
人声嘈嘈切切,那么近,又那么远,令她感到慌张,那种眩晕感让她不得不紧紧拽住易嘉泽的书包带,才能不瘫下去。
那一刻,他是侵略者,也是唯一的凭依。
他很快放开宋丛筠,擦了擦嘴角的血,冷酷地说,“以后别再跟着我。”
宋丛筠还记得自己当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决绝地,带着少年的清瘦,显得有些孤零零。
易佳夕听得愣住了,这想象不出这是一贯内敛的宋丛筠会做的事,她忍不住问了句,“是啊,你干嘛跟着他?”
“他跟人打架是因为我,”宋丛筠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我,说了些对他不好的话……”
接下来的事,她就不肯再说了,也不肯说那人的名字。
那天晚上,两人的情绪莫名都不是很高,各怀心事。
第二天,宋丛筠临时有事,需要在法国停留几天,易佳夕独自一人从戴高乐机场返回国内。
下飞机,孟瑶开车来接易佳夕回家,一路上跟她报告这三天的营业状况。
y.bakery正在筹备网店在各个平台上线,孟瑶这段时间忙得够呛,冲易佳夕大倒苦水,说自己如何如何辛苦,连跟男朋友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易佳夕拿出她在法国买的白贝母扇子项链,才终于堵住孟瑶的嘴。
“老板,你去法国,怎么不和梁先生一起?”
易佳夕若无其事道,“他忙。”
孟瑶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看了眼,“你们……还好吧?”
“我们……哪里不好?”易佳夕挑眉反问。
孟瑶察觉到危险,立马摇头,飞快地转移话题。
回到小区,进入公寓大楼的时候经过大厅管理处,物业工作人员迎上来,“易小姐,前几天您让我们查监控,很抱歉,那天晚上因为停电,监控设备没有工作。”
“我知道了。”易佳夕微微颔首。
那天在医院,钱之航非说自己是被人推了,没鼻子没眼的,自己都不肯定,查不到监控,易佳夕也没有放在心上。
易佳夕回家洗过澡,换了套衣服,出门参加初中同学聚会。
刚到法国的那天,易佳夕就收到“小棉袄”骆文同学发来的同学聚会邀请链接,弄得跟电子结婚请柬似的,花里胡哨,还配上毕业那天拍的许多照片。
在易佳夕看来,张张都是黑历史。
初中那会儿,她其实挺瘦的,除了脸颊有些婴儿肥,拍照尤其明显,所以那会儿,易佳夕整天都琢磨着如何减肥。
或者说,如何瘦脸。
当推开包厢门,易佳夕面上难掩错愕。
她竟然看见连绍坐在桌上,对她微笑。
“你怎么会来?”连绍及时地为易佳夕拉开椅子,她只好坐下。
连绍十分自然地说,“我收到邀请了,当然得来。”
易佳夕一没想到班长会邀请他,二没想到他竟然有时间。
毕竟连绍根本不是她的同班同学。
在易家没出事前,一个连绍,一个易嘉泽,成天往易佳夕班上跑,他们都是学校里顶耀眼的男孩子,有时候插科打诨,浑水摸鱼地坐在易佳夕班里上课,同学们欢迎,老师们也无可奈何。
那时候学校人尽皆知,这两人是五班的编外人员,连拍毕业照那天,他们都来凑热闹。
毕业合照里,易佳夕站在第一排,易嘉泽和连绍一左一右,为了不挡住后方同学的脸,还特意弯着腿,在她脑袋上比v。
席上气氛热烈,最初因为连绍的明星身份而小心翼翼的同学,随着他的幽默和健谈也逐渐热络起来。
他们聊着从前的糗事,乐此不疲,只有易佳夕意兴阑珊。
九点多结束,几个从前就闹哄哄的男同学提议要去酒吧,易佳夕在这时候接到梁霁辰的电话。
她想了几秒,走到包间外面。
“喂?”
“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易佳夕忍不住弯起嘴角,“你也没问啊。”
过了会儿,梁霁辰说,“那我现在问,你在哪儿?”
易佳夕把地址告诉他,还是忍不住拿一下腔调,“干嘛,你要来接我?”
他好像听到一句很奇怪的话,反问道,“不来接你,我问地址干嘛?”
真是标准的梁氏语言。
易佳夕握着手机,刚要说话,忽然身后一阵喧哗,同学们从包房里鱼贯而出,吆喝着要易佳夕跟上队伍。
“怎么了?”
易佳夕解释说,“同学聚会,那帮人非要去酒吧,你快点来解救我。”
有个男同学听到,嘻嘻哈哈过来拽她,对着手机大声喊,“男朋友吗?我们把你女朋友带走了!想要人来酒吧赎!不然你女朋友就要被我们灌醉啦!”
易佳夕推开他,无奈地说,“你听到啦?我要被他们带走了。”
梁霁辰在那边竟然笑了一声,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跟他们走,怕什么?怕我不来赎你?”
“你不会的,”易佳夕也笑了,“你不舍得。”
-
因为这出意外的小插曲,易佳夕不得不选择跟着大部队一同去酒吧。
酒吧老板是曾经的体育委员赵杰,他特意留了酒吧二楼一处最私密清幽的卡座,免得连绍被人认出来。
同学们对连绍的加入都挺期待,他讲话风趣幽默,一点不端架子,同学中不少人都是他的影迷粉丝,都不想错过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一行十几人,浩浩汤汤地出发前往酒吧,竟是一个不落。
易佳夕没料到他真会跟着一起去,大概也是唯一不想让他去的。
连绍追上来,“坐我的车吧。”
他带了司机,可以载几个同学过去。
餐厅璀璨的灯光下,他目朗若星,面孔比从前硬朗,但依然能辨认出从前少年的模样。
上学时,连绍几乎每天都和易佳夕一同回家,还有易嘉泽,那时候,他从来不需要特意强调这句“我送你回家”。
不是所有的回忆都需要珍藏的。
“你现在是公众人物,瓜田李下,还是多注意点吧。”易佳夕摆摆手要走。
刚才酒桌上有几个女同学没喝酒,易佳夕乘坐其中一人的车过去,在路上,她给梁霁辰发消息,让他如果没出发,就不要过来了。
一直到她到了酒吧门口,才收到梁霁辰的回复:【为什么,我已经快到了。】
这个突发状况让易佳夕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
酒吧里生意很好,赵杰径直带他们来到二楼卡座,易佳夕坐在两个女同学中间,连绍在她对面坐下。
上一场饭局大多是男同学们的主场,多年同学不见,也没几个人好意思一上来就灌女生酒,易佳夕勉强躲过。
现在酒吧都来了,再想找借口推脱不喝,就显得有些拿腔拿调了。
就连上学时期的老好人,班长“小棉袄”都被灌了不少,喝得最起劲的赵杰放了话,今天谁要是竖着出去,以后他赵杰就不认这个同学。
包括易佳夕在内,至少有五个女同学也不大想认赵杰为同学,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
赵杰被狠狠地笑话了一通,后来气焰顿消,只得讪讪地改变了劝酒套路――玩游戏,谁输谁喝。
一晃十年过去,大多数同学的面貌依稀都有变化,随着进入社会,性格也有些变化,那时最木纳的男生,现在做了销售,在饭局上口若悬河;最平凡普通的女同学,摇身一变,时尚又落落大方。
唯独在玩这类酒桌游戏时,依然缺乏新意,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
也不知是谁提议的真心话大冒险,简直土到没眼看。
用梁霁辰的话说,“落伍”。
游戏老套,规则也老套,每人抽一张扑克牌,牌面最大则赢,牌面最小为输,必须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由赢的那人决定内容。
如果实在不想回答或是照办,罚三杯啤酒,如果累计三次惩罚,就得喝一杯深水炸弹。
易佳夕内心后悔不迭,早知道这样,这同学聚会她就不该来。
游戏开始,最初几轮,大家还顾忌着“同学情谊”,下手都不算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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