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受了鼓舞,将手中的鸭子一搁,转身便去捣鼓丸子去了。
谢景衣笑了笑,又将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
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用膳的时候。
谢景衣端着丸子进门的时候,屋子里气氛怪异得很,永平侯换了一件纯白镶金边的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像是一个包子坐在了馒头堆里,颇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边一左一右,坐着谢保林同刚刚赶回来的谢景泽。
谢景衣端了那丸子汤上来,先是给永平侯一碗,然后又给其他人布了,方才寻了个最下手的位置,坐了下来。
“哎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最喜欢的便是肉丸子了。”永平侯一瞧,将那折扇收了,拿起勺子便舀了一个往嘴里塞。
他是长辈,又是客人,他不动筷,桌上无人动,待他一动,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拿起勺子呼噜起来。
这丸子才一入口,谢景音便小脸一黑,控诉的看向了谢景衣。
谢家府上,最让小娘子头秃的一道菜是什么?那就非这肉丸子莫属了。
永平侯一丸入喉,眼睛一亮,赞道,“委实鲜美!”
可过了一会儿,他的神色便变得古怪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眼睛开始四处乱瞅着,再过了一会儿,已经开始麻木的咀嚼着了。
这他娘的是肉丸子吗?这是猫鼠用来磨牙的木头渣子吧,怎么嚼都嚼不烂,老牙都快要崩掉了啊!
若是在府中,他一早便吐了出来破口大骂了。
谢景衣愉快的鼓着腮帮子,偷偷的瞅着永平侯的窘境,心中乐开了花,不一会儿功夫,便将自己碗里的丸子吃了个精光。
一旁的谢景音瞧着牙疼的撇过头去,我的天,今日谢老三是有多不愉快,又叫厨上做了这种报复全家的丸子上来!
若说她最讨厌的吃食是什么,绝对就是这丸子了,除了谢景衣那整齐的钢牙,不管谁来吃,都嚼到崩溃,这也就罢了,它还粘牙……粘牙到你恨不得当众拿出一根牙签子,拼命的剔牙齿的地步……
简直是难登大雅之堂!吃过之后脸都要嚼胖一圈,爱美的小娘子绝对不能碰的存在……
谢景音看着自己碗里的三个肉丸子,默默的喝了一口汤,她宁愿去啃豌豆,也不愿意吃这个!
永平侯实在是嚼不动了,狠了狠心,将那丸子囫囵的吞了下去,梗到心慌,他白眼一翻,端起汤咕噜了一口,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有些讪讪的将那汤一搁,方才松了口气。
可这一闲下来,又觉得牙齿哪哪都不舒服了……
“先前祖父说我肖您,我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大多数人吃丸子,都喜欢软趴趴的,也就是我同祖父,喜欢这种劲道的。厨上做了好些,待祖父用完了,景衣再给你盛一碗。”
永平侯一脸宛若便秘,想要张口说话,却又想着自己的牙上怕不是卡了好些肉,怕一张嘴出了丑,只得微微的摇了摇头。
谢景衣头也没有抬,欣喜的说道,“我就知道祖父喜欢,等会儿我去厨上学了,日后常做给祖父吃。”
永平侯一梗,你小小年纪,眼睛就瞎了么?怎么不根据事实,就自说自话啊!老子的头都要摇掉了啊,何时说了喜欢吃?
谢景衣也不穷追猛打,又笑眯眯的给桌上的人布起菜来。
永平侯不张嘴说话,原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谢家人,也就乖觉的闭了嘴,只当贵人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癖好,更何况,也没有几个人,有谢景衣这么厚的脸皮,直接祖父就叫上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便是落根针的声音都能够听到。
突然之间,只听得咕噜噜的一声巨响,永平侯老脸一红,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谢景衣一脸关切的看了过去,“祖父可是胃肠不适?初来南地的人,多半都会不服水土,可需唤郎中来?”
永平侯咳了咳,又是一阵巨响,他脸色一变,慌忙站了起身,撒丫子朝着门外奔去。
跟着他来的那些随从们,慌忙追了出去。
谢景衣跟着站了起身,“方嬷嬷,再去请郎中来吧,你同他说,祖父突然腹泻,叫他直接带药过来,祖父身子金贵,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方嬷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谢保林同翟氏坐不住,忧心忡忡的也跟了出去。
谢景衣瞥了一眼永平侯空荡荡的椅子,头回来的那个婆子,还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桌上的那碗丸子瞧。
永平侯只用了一颗,里头还有三颗好好的躺着。
谢景衣笑了笑,“嬷嬷可是想吃这丸子,祖父不吃了,不若嬷嬷用了吧!”
那嬷嬷一听,二话不说的端起了碗,咕噜噜生吞了一颗,站了好一会儿,见毫无动静,神色古怪的告辞而去。
待人都退下去了,谢景音立马扑了过来,“三囡,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给人下了泻药呢,要不他咋突然……噗呲……”
谢景衣摆了摆手,“胡说什么,你看那嬷嬷吃了,不就好生生的。唉,祖父身子金贵,比常人不适应一些,也是正常之时。阿姐你那丸子还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谢景音撇了撇嘴,“你快吃,我看着都牙疼。”
谢景衣又吃了一个丸子,方才擦了擦嘴巴,“走吧,咱们也去探病去,可别让祖父说咱们没有心。”
第87章 送貂
永平侯这一躺,便是整整两日,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圈儿,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
周身上下,熏着浓浓的花香味儿,颇有些呛鼻。
这两日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虽然谁也不认识谁,但冲着永平侯这三个字就足够了。
谢景衣都一一请了进来,又一一送了回去,苦口婆心的解释着,说侯爷正在出恭呢,见不了客见不了客。
等杭州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轮过一圈,永平侯两日不下恭桶的美名,已经彻底的传扬出去了。
她选丸子,那可是自有道理章程的。
但凡能够做好嬷嬷的人,都是十分注重小细节,留心记住旁人喜好的人。上辈子在侯府,她虽然不受待见,但侯夫人厉害,明面上的公平,从来不失,她也是常常同永平侯一道儿用饭的。
他这个人,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
那便是吃瓜从最甜的开始吃,吃菜从最大的开始吃,青菜同肉摆在一块儿,那定是先从肉开始吃。
他出身富贵,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了这种癖好。
是以,她选择了肉丸子,一碗四个,有一个明显大一些的,是被她动了手脚的,其他的都是正常的。
果不其然,永平侯第一个舀的便是那个。
如此一来,便是把那剩下的交给郎中去查,用银针扎烂了,都不会查出任何问题来,毕竟,证据已经被吃掉了。
谢景衣小小的出了口气,连带着看眼前的柴祐琛都顺眼了不少。
“还说你能耐,连永平侯来了都不知晓。真是的!”谢景衣撅了噘嘴,往楼下看去,今日永平侯要同谢保林还有谢景泽一道儿去青山村,祭拜谢阿爷同谢阿奶,女眷并不同行,是以她方才有空来天布坊喝茶。
柴祐琛挑了挑眉,“知道,但没告诉你。”
谢景衣无语的瞪大了眼睛,“那你也太过分了吧?早些告诉我,我……”
“他问官家拿了图纸,早告诉你,不也是一样的结果。未必就是坏事,你阿爹一进京,便要站在暴风中心,有永平侯府顶一下,未必就是坏事。”
柴祐琛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偷偷的看了看谢景衣。
谢景衣身份贵重一些,在京城行走,也更安全,至于什么深入虎穴?上辈子她一无所知都能杀出血路,这辈子还能有什么问题?
对于这个,柴祐琛从来都对谢景衣很有信心。
谢景衣来了兴致,“可是有新消息了?”
柴祐琛点了点头,“我阿爹同关转运不动,你阿爹升观察使,宋知州任御史中丞。”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观察使乃是五品官,不算大但于谢保林而言,也算是不错了。只是常年巡查在外,并不会常驻京中。
“可你说站在暴风中心?观察使算什么暴风中心?”
柴祐琛笑了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叫你阿爹是王公门生呢!”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不说,我也知了。八成是让我阿爹,到各处去监察青苗之事呢!如今新法乃是头等大事,我阿爹这事儿办得若是不出岔子,那便是实绩,等着继续升迁呢!”
她说着,摸了摸下巴,“难怪王公使了劲儿,我阿爹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又难怪区区一个五品而已,也值得永平侯亲自前来。”
说到底,永平侯府看到了谢保林上升的可能性,看中了他同王公的那重关系罢了。
柴祐琛不语,心下大慰,深深的看了谢景衣一眼,看到没有,他家景衣就是这么聪明,他不说,她都能知道。
谢景衣被他瞅得心中发毛,她今日没有忘记抹粉啊,出门前还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柴祐琛还能从她身上找出可以嘲讽的地方来?
“之前我同你说的,要在京城里买宅院的事情,你可上心?”
谢景衣搓了搓胳膊,不用瞧,绝对已经长满了鸡皮疙瘩了。
柴祐琛站起身来,将架子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披在了谢景衣的肩上,又拿了火钳,笨拙的挑了挑炭火,“小娘子就是怕冷。”
谢景衣觉得自己要生出一身白毛汗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怎么不看事实,就自说自话,自做自事?我穿着大袄子烤着火喝着热茶,你哪只眼睛瞅见我冷?
简直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有病!
她想着,扭了扭肩膀,将那披风抖了下来,“宅院的事?我们马上就要去京城了,虽然说八成是要住在永平侯府的,但是说不定啥时候就翻脸出门了,总归得有自己的产业才是。”
柴祐琛皱了皱眉头,又将那披风给谢景衣披上了,“已经有眉目了,我着人一直瞧着,有一处不错的,就等你上了京城再瞧便是。”
谢景衣开心起来,觉得肩上的披风,也不是不能忍了。
她想着,站起身来,扯了扯柴祐琛的衣袖,“走走走,在这里闷着也无趣,我带你找乐子去。”
柴祐琛看了看自己被谢景衣拉着的袖子,微微有些眩晕,弯腰一抄,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纸包来,“戴着吧,天冷!”
谢景衣将纸包打开一看,坚决的摇了摇头,“不要,戴了这个,旁人还以为我要去挖人参射雕!”
哪个小娘子会戴这个长满毛的貂皮帽子,整得头上像是顶了一个大蘑菇一样!
何况这里是南地,又不是北地山林,出门要被人笑死去好吗?柴祐琛绝对是故意的!
柴祐琛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不是给你的,是给青厥的,你想太多了吧。”
谢景衣脚微微抬起,当真是很想踹过去!
有病!你以为驴子戴貂就不好笑了吗?驴子也有心,也是爱美的好吗?
她心里吐槽着,但还是把那帽子收了起来,拿给青厥擦脚,也是不错的!
两人一道儿出了门,上了马车,柴祐琛皱了皱眉头,“带我去找什么乐子?我先说,不要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谢景衣啧啧了两声,“柴二你平日里脑袋都装些啥呢!我是去那种地方的人吗?”
柴祐琛心中哼了一声,你明明就已经去过了,还给人花钱赎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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